开车回去的路上,左雨溪的情绪略有低沉,温谅将脑海中一直旋转的那副对联暂时抛开,笑道:“还在想范明珠?”

    左雨溪眼帘微动,神色复杂,过了片刻,突然自嘲一笑,道:“我知道她不过是故作姿态,心里早把咱们恨到了极点,可不知为什么,看着她放开女人所有的尊严,对着我这个所谓的仇人跪下来的时候,心里终究不愿逼她太甚……”

    温谅柔声道:“是她自己在逼自己,与你与我无关。至于尊严,为了到达目的,可以没有底线,没有原则,这样的一个人,早就不知尊严为何物了。”

    “我要复仇,她要复仇,现在的她何尝不是曾经的我?只是她没有我这样幸运,能有上天眷顾遇到你而已……刚才那一瞬间,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我在想,如果不是有你,我会不会最终也变成她那副模样……”

    温谅一边开车,一边伸手过去握住左雨溪的小手,目视着前方,声音平缓又低沉,道:“雨溪,知道我们与范明珠有什么不同吗

    “嗯?”

    “我们的不同在于,当你站着,她跪着时,你会心生怜悯,选择放她一马;可如果情形对倒,她站着,你跪着,你的下场如何,不问可知。所以我一直信奉一句话,对敌人的慈悲,就是对自己的残忍,你既然选择了官场这条路,一定要牢记这一点!”

    左雨溪久久无声,低声道:“对不起!”

    温谅握着她的手紧了紧,轻笑道:“傻瓜,你又没做错什么,当你决定放范明珠离开的时候,我其实很高兴。”

    左雨溪抬起头,咬着唇道:“你不是说对敌人的……”

    “那只是一种最理性的状态,我们都有七情六欲,偶尔的软弱和慈悲,都在可以被允许的范围内,这样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像机器那样冰冷无情。”

    权力之路上多少诱惑,多少陷阱,不保留一点良善之心,很容易迷失自己,左雨溪缓缓呼出一口气,五指反扣,和温谅的手牢牢的连在一起,道:“我好多了,别担心!”

    温谅点点头,脚下一踩油门,车子飞快的驶出回仙镇,后视镜里的青山越来越小,终至不见!

    到了姥姥家,左雨溪带着李钧等人先行离开。田志斌和丁丽忐忑不安了整整一下午,眼巴巴的样子真让人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温怀明将温谅叫到一边,道:“志斌的事,左局长怎么说?”

    “贪的钱全退了,一分钱不能少,工作也自己主动辞了,然后让左局帮忙说说情,不再追究他的刑事责任。”温谅犹豫一下,又道:“要是小姨觉得在一中呆不下去,怕被人说闲话,我想想法子把她调到市里来,不过好学校别想了,职高类的她要愿意,你跟她去说。”

    “也只好这样了!”温怀明看向温谅,脸上露出一点开怀的笑意,道:“你能多想这一层,很好。”

    温谅叹了口气,道:“毕竟是我亲小姨,说的难听,可做的不能太难看,亲戚朋友这么多,总不能让别人戳你脊梁骨,说当了官就没了人情味。何况真要日子过不下去,你和我妈不还得去管?每天多少事情等着咱们去处理,哪里有时间消磨在这点家庭琐事上。”

    “家里的事,未必是琐事,”温怀明道:“修身齐家,家事做不好,哪里做的成大事?”

    “这就跟先有鸡还是先有蛋一样,争论多年了也没个答案,”温谅嘴角带点讥笑:“我只怕这份好心还被人当做驴肝肺……”

    田志斌的反应倒有点出乎预料,没有如丧考妣,也没有天塌下来似的魂不守舍,反而谢了温怀明几句,言辞听上去还算诚恳。丁丽大哭大闹了一场,最后也接受了现实,工作丢了可以再找,至少人没事,也算不幸中的大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