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山旁是一片小山坡,上面长满了细嫩卷曲的草。草长得不算深,仅有一指长。

    长袍青年毫不在意,掀起衣摆盘腿而坐,单手抵在膝盖上,支着头。

    “或许三小姐愿意听在下说个故事?”

    阮觅方才被晒得浑身冒汗,此时刚好蹲在假山下乘凉,假笑道:“愿闻其详。”

    她贪凉的模样落进青年眼中,他又意料之中地轻笑一声。

    “在下有个好友,好友家有两个妹妹,一个是表亲家来寄住的,暂且称为表小姐。另一个则是他的亲妹妹,叫琴小姐。这两位妹妹关系不好,时常争吵。有一日,琴小姐受了委屈气不过,伪造了书信扔进表小姐房中,引得那表小姐以为京中某位儿郎对她情深不已,心中又惊又喜。一次宴会上,她遇见了那男子,不顾旁人眼光,上前眉目含情。此事闹得众人皆知。”

    他很有说书先生的天赋,一个根据现实现编的故事说得跌宕起伏抑扬顿挫。

    看了眼阮觅后,见她面色不露丝毫慌乱,青年眼中笑意更甚,便接着道:“只是做什么事都是由代价的。在下那好友的父亲母亲疼爱表小姐,回府后大发雷霆,彻查此事。就算当日没有人看见琴小姐做了这件事,最后却还是根据蛛丝马迹查出来了。由此,琴小姐受了重罚,处境困难。此为代价一。”

    “而经此一事,表小姐名声传遍鳞京,好友家中未出阁女眷仅剩琴小姐一人,不可避免也受人非议,因而终日郁郁。此为代价二。”

    “这世间对女子本就不公,光着好好活着就很难了。不论手段如何,还是要对自己好些,两败俱伤终是下乘。为了不值得的东西让自己受困,本就不值得。三小姐,你说是不是?”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像是困了,半阖着眼。但问阮觅最后一句话时,复又睁开,语气柔和。

    这是阮觅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从男子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世道对女子不公。

    这是连许多正在被欺压的女子都没有说过的话。

    有点惊讶,但也仅此而已。

    “没人看见那琴小姐送书信,她父亲母亲又是如何证明她就是做这事的人?”阮觅抓住他话里的漏洞。

    长袍青年好似早就料到她会问这句,摇摇头,露出个真拿你没办法的无奈表情。

    “她的父亲母亲,更为疼爱表小姐。你说这证据从哪儿来?”

    一旦人的心是偏的,什么证据拿不出来?无所谓真假。

    阮觅一时噎住,不知道该不该谢谢他再次提醒自己这个残酷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