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和兄长之间,不一样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

    “你们俩为什么要调到一块呢?”西乡从道问松下平一。

    “我们是亲兄弟,将军。”松下平一壮着胆子说着,他忽闪着眼睛,看样子也要哭了,“我们俩自小一块长大,母亲死的时候我们才八岁,她死前跟我说好的,不管到哪里,要我一定和弟弟在一起……”

    天一亮就要开始战斗了,这兄弟俩竟然还想在一块儿。此时西乡从道仍旧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一定要调到一个中队里。这时冢本少尉插进来说:“将军。您就答应他们吧,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反正他们在哪都是打仗。”

    ……让他们俩在一起的话,可能他们的心里头会觉得踏实些吧?

    “好吧。”西乡从道同意了。

    冢本少尉带着松下兄弟走了。西乡从道又半躺下去。林子里彻底静下来。耳畔树根草丛深处,一只雄性蟋蟀兴奋、响亮、持久地叫着。同前后左右远远近近的虫鸣连成一片;顺着树干的间隙朝坡下望,涧底一道弯曲的溪水被月光照得白花花的,哗哗的流淌声异常清晰地送进他的耳膜,却让他愈发真切地感受到了夜的岑寂。一串杂沓的脚步声从南边林子边缘由轻而重地响过来。他听出是去侦察的部队回来了。他们没有到他这儿来,而是径直走回了他们的宿营处。接着很快传来了刨土的响声。

    最后连这种动静也消逝了。夜色复归于沉寂。他想士兵们也许都睡着了……俄顷,又有一个人的脚步声在林子里喑哑地响起来。笔直地向他靠近。借助泄进树干间的条条缕缕的月光,西乡从道看清楚了,来人是李仙得。

    “将军,你还没睡着?”

    “没有。”西乡从道回答,将身子从草地上坐直。

    李仙得在他旁边草地上坐下,从上衣口袋里摸出烟支递给他。

    “不,我不会吸烟,谢谢你。”西乡从道拒绝了。从小父母就告诫他这是一种恶习,直到今天也没染指过。

    “拿着吧。”李仙得的声音很轻,却很固执,还让西乡从道听出了某种特别的感情。这种感觉令西乡从道的心温热起来,他不好意思不接那支烟了。

    李仙得将另一支烟叼在嘴里,给西乡从道和自己点上火。西乡从道试着吸了一口,马上连连咳嗽起来。

    有一段时间李仙得一直默默地抽烟。西乡从道感觉到他想对自巳说什么,却迟迟没有开口。

    一支烟很快抽完了,李仙得好像要说了,却又有两个人一前一后向他们走过来。

    是水野遵和另一名李仙得雇佣来的美**官亨特。

    “我知道你们俩也没睡。”李仙得故作轻松的哈哈笑着,对二人说道,话音里似乎还有几分不加掩饰的高兴。

    水野遵和亨特也在草地上坐下,拿出烟和李仙得互相让着抽。后来还是水野遵先开口对西乡从道说:“将军,明天就要开始战斗了。今天晚上可能是我们在一起的最后一夜。咱们既然都睡不着,不妨做长夜之谈。”

    西乡从道微微有些感动,一时又找不出话来回答。从水野遵的话和身边两位美国人对他的态度中,他心里陡然增添了某种亲切感和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