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金到访,李勋不感到奇怪,不过陶侃的到来,则是有些感到意外。

    李勋与陶侃有过一面之缘,那还是江南之战的时候,黄詬领军取得决定性的胜利,消灭了反叛势力,战争结束之后,江南很多地方的官员,都是前往郢州,送一些粮食与各类慰劳物资,并表示祝贺,当时陶侃恰巧在江南友人那里做客,他虽不是江南地区的官员,但也是跟着友人一起去凑了凑热闹,在那个场合,陶侃与李勋打过一个照面,不过两人并没有说话与交谈。

    对于陶侃的印象,李勋比张金要深的多,不仅仅他是名闻天下的大诗人,而是在京城的时候,那时候赵询还不是太子,生活环境比较自由,经常举行茶会,把一些信得过的属官与心腹召集在一起,聊天说事,有时候也会谈一些政治与名人,李勋也是参加过几次,在茶会上,赵询的心腹李忠全,曾经大加赞叹陶侃,说此人才华斐然,不仅诗作的好,政治才能也是超凡,比自己要强的多,要知道,在赵询的眼中,李忠全可是相国之才,日后赵询登基为帝,政事堂之内,肯定会有李忠全的一席之地,李忠全说陶侃比自己要强的多,那说明什么?

    赵通等人此行,其钦差团队,李勋自然会提前派人打探清楚,赵通、张金、姚固等人就不必多说了,而陶侃的经历,则是让李勋颇为惊讶。

    陶侃的父亲是杨氏一族的坚定拥护者,他本人也是杨道嗣的学生,所以说,陶侃与杨氏一族的渊源非常深厚,就外人看来,不用多说,陶侃肯定是归属杨氏一族的官员,但事实上,陶侃与杨氏一族非常疏远,甚至是各不相干。

    陶侃对杨道嗣非常尊敬与尊重,但这只是对杨道嗣本人而言,对杨家其他人,陶侃少有交际,自他进士及第,出仕为官之后,对于杨氏一族,就更加的疏远了,在父亲病死之后,陶侃则是主动外调地方,这一待就是整整二十年,期间除了与杨道嗣有些书信往来之外,与杨家几乎断了任何联系。

    当然,杨炳林曾经很多次拉拢陶侃,但是都被其婉拒。

    这说明什么,说明陶侃自始至终都是有意疏远杨氏一族,甚至是刻意抹除自己与杨氏一族的任何关系。

    陶侃的父亲虽然做到正四品官,他本人也是少年得意,进士及第,官路不说顺畅,但也不算差,年仅四十就是做到从四品的一州刺史,也是不错了,而自他父亲往上十几辈,都是贫民出身,所以说,陶侃其实算是寒门出身,这样的出身与地位,却是能够主动且可以的疏远杨氏一族,这几乎是切断了自己在官路上,迅速崛起的机会。

    对于这一点,司马图曾经说过,陶侃此人,要不然就是无心官场,自甘平庸,要不然就是一个有大抱负,大理想的人,一个身上有太重家族印记的寒门子弟,是很难走到官场顶峰,反之,也是同样如此,就赵智在位的几十年来说,他虽然重用寒门子弟,大力提拔世家之外的官员,但政事堂的相国,却还是被世家门阀给垄断了,寒门子弟与世家之外官员,最多也就是做到参知政事,从旁牵制,却根本进步了政事堂的大门,不是赵智不想,而是做不到,杨道嗣与刘桀两人以国为重,全力配合赵智,但对有些事情上面,也有他们的底线,这个底线,赵智很难攻破。

    一直到杨道嗣与刘桀的时代结束,赵智在军事上取得一系列辉煌的胜利,声望达到顶峰,这才打破了这层障碍,推动李忠进了政事堂,但这只是个例,非常少见,也非常困难。

    所以说,陶侃是一个非常奇怪的人,其人生经历轨道,也是非常奇特。

    对于陶侃的到来,李勋自然是热情对待,他虽然是此行观察副使,但并不是赵通的人,赵通的一系列举动,陶侃与张金两人也没有参与进去,而是保持沉默与冷淡,所以李勋对这两个人没有什么意见。

    陶侃对李勋很感兴趣,或者说对李勋在陇右西部,实行的一系列政策与规划很感兴趣,两人热情交谈,陶侃对李勋在陇右西部的举措,非常赞同与赞赏,当李勋说到西域今后的一些计划,陶侃的兴趣被彻底激发出来,滔滔不绝,说了许多自己的看法与意见,其中很多想法很是让李勋受到启发,李勋看待陶侃的目光至此有所不同,这是一个极有才能的人,而且思想境界颇为超前,对于那些所谓的异族排斥、压制,看的并不重,许多思想与李勋不谋而合,殊途同归。

    两人相谈甚欢,一直到黄昏,李勋设宴挽留,陶侃犹豫了一下,最终婉拒,并暗示道,日后到了京城,可以在好好相谈。

    陶侃走了,张金却是留了下来,他没有那么多顾忌,此行陇右,也就是跟着过来转转,主事的是赵通,他就在旁边看看热闹,不会帮助赵通,也帮不了李勋。

    李勋一直送到大门口,陶侃拱手回礼,然后迈步离开。

    看着陶侃离去的背影,李勋对着司马图说道:“陶侃刚才那句暗示,应征了我们的猜测。”

    司马图点了点头,对着张金问道:“张将军,赵通此行目地,看来就是想要把主公从陇右逼走。”

    张金笑了笑:“想把李兄从陇右弄走的人,可远远不止赵通一个,这么大一块蛋糕,他们也不可能看着李兄一个人独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