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帘幕卷轻霜,呵手试梅妆。都缘自有离恨,故画作,远山长。

    思往事,惜流芳。易成伤。拟歌先敛,欲笑还颦,最断人肠。

    乐无忧念过的诗词不多,对于风花雪月之类,她懂的远不及行军布阵。晨起,昨夜拥她入眠之人已不在了,折梅给她梳洗时,她脑中蓦地出现了这首小令。

    思往事,惜流芳。易成伤。

    九个字,道出了她现今的心情,欲笑还颦,正是她此刻的神态。

    弯弯的柳眉微微蹙起,星眸含雾倍增哀婉,她凝望着镜中佳人,但见铜镜中影影绰绰映出一张素净清秀的小脸。黄铜的镜面看不出肤色,但那张小脸是苍白的,不用看也知道。

    眸光下移,紫檀妆台上搁着脂粉盒子,乐无忧轻轻开了盒子,看着红脂白粉,微不可闻地轻叹一声,放下盒子,起身走出房门。

    折梅正要给她挽发,见主子起身,忙恭敬地垂首退在一边,主子一出门,她立即迈步跟上。

    夏日朝阳将升未升之时,风中还带着丝丝凉意。秋千架上几只鸟儿盘旋飞鸣,风送来花香,整个栖梧轩沐浴在一片祥和安宁而又略显萧索的晨光中。

    乐无忧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深深呼吸几口早晨清润的空气,头一次走出了栖梧轩。

    指望秋风清放她出去是不可能的了,那便只有靠自己了。乐无忧闭了闭眼,暗暗盘算:首要的是弄清皇宫的格局,万不得已之时还可硬闯出去。虽说经过上次行刺之事,宫中必然加强防备,再想闯宫无疑难如登天,然为自己多留条后路总没有错。

    折梅不知道主子要做什么,只有怯怯地跟着,不敢多一句嘴。她入宫已有十年,从下等宫女一步步熬成管事宫女,但她从没见过像主子这样的女人。

    后宫中的女人,无不是处心积虑想要得到皇上宠爱,而主子,却从未曲意逢迎过。她不知道主子在想些什么,但她看得出主子眼底的悲伤,她看得出主子是真心逃避,而不是欲擒故纵。

    这样的女人,不适合在深宫中生存。折梅在心里暗暗下了结论。

    乐无忧走得不快,折梅在她身后一步之地垂首跟着,不断抬眸偷偷打量她。

    迎面走来一位宫装华服美人,身旁侍立着两个宫女。那美人像是有什么烦心事,脚步也有些急,不时冲着身边的宫女训斥几句。

    御花园中可并马而行的青石板道上,两位美人相对二尺站定,谁也没有让路的意思。

    “何人如此大胆,敢挡福贵人的路?”福贵人的贴身宫女冬萍板着脸厉声呵斥。

    “放肆!主子面前,岂容你一个小小奴婢撒野!”折梅两步上前,声势丝毫不弱。容妃都在主子面前吃了亏,这个刚刚受罚的福贵人又算得了什么?

    “主子?是哪位主子呀?”福贵人优雅地抚了抚尾指上长长的护甲,看着自己晶莹如玉的小手,眼角的余光瞥了乐无忧一眼,凉凉道,“这位主子可面生得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