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旋涌,没过我们头顶。

    我含着一口气抬头看他,漩涡之中,发丝纠葛,耳鬓厮磨。

    如果不是对这无欲海了解得如此刻骨,我就要以为眼前抱着我的神仙就是聂宿大人了。

    其实我在想聂宿,海水便已经贴近我的情魄。他墨袍裹我更紧、护我更完好,我知道他也快将我错认成旁人。到底是这海水太残酷,要想活命,便要受这情魄被吞噬之苦。

    我从他怀里挣脱开来,挥开扇子将他牢牢圈在里面,借着扇柄在手臂上划开几道口子,将无欲海水惹到我身上来。那时候我并非觉得自己多无私、多伟大,我对他不过是有些感同身受、或者同病相怜罢了。

    又或者,是因为聂宿的最后一缕魂魄还在他身上,我想让他存活。我到底不敢承认自己有些喜欢他,不过见了三次的这个神仙。

    滚滚海浪里我看到他痛苦大喊,可是我却一点也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只是勉强分得出,晦暗的深海漩涡里,他堇色眼眸中淅淅淌出来的泪罢了。

    我将全身的修为都压在了那扇面上,它当明白我破釜沉舟的心思,只是扇身一凛,颤了一颤罢了。可还是有海水往他身上钻。我咬紧牙关,用指甲划开更多的口子,那些海水闻到滋味,速速游过来,钻进伤口里咬住情魄不肯放松。

    他被扇子圈住,挣扎不出来,只是面容极其悲痛,大声喊着什么,我一个字也听不清楚。

    最后,气流愈发颠簸汹涌,我渐渐支撑不住,四面八方的海水缠住我,被漩涡卷进去之前,我默道:聂宿大人,我为了他舍了关于你的情意,如若我能存活,可我再也无法喜欢你,你可会怨我?

    ……

    又是茫茫无际的梦。

    梦里那公子,一时星目、一时桃眸,一时水色绸衫、一时墨色长袍,雾气茫茫化成风雪落在我眼前,这场景虚晃叫我分辨不清。

    “素书,你痛不痛?”他左手拿着银刀,右手攥紧我的手腕。

    刀刃如水划开我的皮肉,勾出我的情丝;可他又要安慰我,“你哪里痛,你醒醒。”

    我肺腑里最后一口气被抽离出来,我好像要溺死在这里,连身子也止不住往下沉。

    忽有手掌,扣我指尖,忽有凉唇,贴我唇上。

    仙气缕缕从他口中渡过来。我记得自己在这里说过,“聂宿大人,你若是喜欢过我,就亲一亲我。”

    我记得也是在这里,你按住我将我拖入深海,“且来把你对本神尊那些情意消一消。你才四万岁,做不得这种丢性命的大事。出来之后,好生活着。莫再想我。”

    我想抬手触一触他的脸:“他们说你灰飞烟灭了,我差点就信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