顷刻之间,陆淮深本就复杂的心情更如石头落入大海,垂直下沉却沉不到底,一种悬而未决的焦灼斥满心头。

    陆淮深回避开与她视线的交错,转而看向医生,“我是她丈夫。”

    医生颔首,与他详说了江偌的情况。

    江偌现在有孕21周,正处于稳定的孕中期,但此稳定期是之于整个孕期,跟非孕状态无法相比,外界刺激引起的情绪波动导致不同程度的宫缩是常例,江偌情况较为严重,需住院观察数日,稳定后便可出院,当然,医生也没敢隐瞒可能发生的最坏结果,那便是胎停。

    陆淮深一听,心底登时升起一股寒意,末了又听医生说“不过也别太担心,您太太目前情况还比较乐观,胎停的几率比较小。”

    几率比较小,但不排除发生的可能。

    这话并没能给陆淮深任何安慰。

    江偌基本无话,只静静听着,待医生走后,她无声翻过身背对着门口方向。

    冬日里鲜少见得着太阳,有太阳也不一定有暖意,加上病房所在楼层不上不下,江偌睁开眼,透过窗户,只看得见灰沉沉的天际和楼宇,沉重感扑面而来,她疲惫地阖上眼。

    江偌就在陆淮深眼下,她的一切动作他都尽收眼底,她这么做,无非是两种意思不想看见他,或是拒绝沟通。但显然,陆淮深认为这两种意思皆有。

    他一晚未合眼,下巴上冒出青茬,眉眼间有疲态,使他整个人看起来多了几分颓气。他想过许多次,这时候要说点什么,然而真到这点上,满腹草稿却没一句能说出口的。这僵局既令他难熬,却又明白,在下一刻变数来临之前,这是他唯一能感到舒适的区间。

    医生护士和实习生前呼后拥地来,又一窝蜂地说着话离开,此时空荡的病房里,空气中充斥着一种喧嚣过后诡异的沉默。

    吴婶是明眼人,察出端倪,目光在二人之间流连两下,随即识趣地出去了。

    陆淮深正欲开口,他想说些关心她的话作为开场白,哪怕在此时,这些话更像些无用之词。但在他之前,江偌已经选择率先破了这僵局。

    “你想说什么?”江偌能感到有道视线在身后,其芒灼灼。既然他留在这儿没走,总不会一直沉默以对,关于昨晚发生的事,他肯定有话说,他也应该要说点什么才行。

    江偌停下两秒,没听见回应,她又道“刚好,有些事我已花太长时间整理思绪了,是时候当面说一说了,有错漏,也许你也能补上。”

    都是成年人了,早就过了遇事采用冷处理的方式。江偌也不想把这本就是历史遗留的问题再憋在心里,哪怕这件事本身很尖锐,很伤人,哪怕这种当面对峙,会导致无法预料的悲观结局。

    陆淮深很想让她将这些话收回去,他不及多想,上前将她滑在腰际的被子往上拉了拉,俯身靠近她,手搭在她肩上。从后看,两人宛若亲密无间。

    他却在她耳边低低地说“有什么话等你身体养好再说,刚才的医嘱你也听见了,你需要休息。”

    “你在回避什么?”江偌漠然问,不再留丝毫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