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山头,位于海澄水头之东,原本是官道一侧的小山。此地原有一座始建于万历年间祀保生大帝大道公的红滚庙,但由于早年施行封界令,已然荒废了多年。不过,如今这座废弃的小庙周围却驻扎着因为水头失陷而进退不得的三万多的清军。

    其中,有福建本地的绿营兵,也有来自潮州而来的广东绿营,更有福州的驻防蒙古八旗,有随着平南将军塔赖南下的汉军八旗,甚至还有号称天潢贵胄、国族觉罗的满八旗。

    营地内刁斗密布,更时不时有寻营的清军成队的穿梭巡行期间,一副大战将临前的肃杀场景。不过这种静寂肃杀并没有持续多久就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

    正在巡逻的营内清军下意识的靠边一躲,然而还没有来得及定眼观看是什么人这么大胆,就觉得一阵风从自己的身份掠过。惊魂未定的小兵们到这时才看清楚原来是几名风尘仆仆、汗流浃背的骑手打马从自己头顶越过。

    巡营的清军愤愤的冲着地上啐着唾沫,却见骑手们径直冲进了全军最高统帅、福建陆师提督段应举的中军营帐。知道大事不妙的他们下意识的看了一会,只见片刻之后,十几名中军戈哈什火烧火燎的冲了出来。

    “郑军蛮子到了。”领队的外委把总脱口而出,说完了才脸色大变的向四处扫了扫,好在边上无人,否则说不定就因为动摇军心被临阵砍掉了脑袋。“还愣着干什么!”死里逃生的把总来不及庆幸自己的好运,便急匆匆的呵斥着不知所措的部下们。“还不继续巡营”

    三月十八日,这天一大清早,薄薄的晨雾还没有彻底消散,因为刘国轩来袭而关闭数日的清军祖山头营寨大门终于缓缓打开了,除了极少数的辎兵、医师和文吏外,清军大队鱼贯而出,很快便在逼迫过来的郑军面前排好了阵列。

    互放了几排炮和火铳,双方就厮杀到了一起。郑军正面部队由戴罪立功的何佑统率,他亲自上阵,左突右闪,一连杀透了清军几阵。见到郑军来势汹汹,段应举便调动兵力反补上来,由于郑军兵少,因此清军逐渐占据了优势。

    “杀!”挥动着大刀的何佑一刀劈死一名进前的清军千总,随即一勒胯下的战马,马身在嘶吼中直立起来,间不容发的避过一名清军刺来的长枪,随即铁蹄落下,以千斤之力将此人的脑袋踩成了一滩烂西瓜。

    “将军!”何佑的亲卫从后方杀了过来,掩护着突前的主将稍稍后撤,等何佑退到相对安全的地方,其中一名亲卫报告着。“刘军门不愿调用大军增援本部,还说了,要么请将军战死,要么就尽管逃好了。”

    “刘国轩这是激将呢。”何佑呲着牙一笑。“再逃,老子丢不起这个人,也对不起王上。”说到这,何佑深深的吸了口气。“尔等怕不怕死。”也不待部属们回应,他一催战马。“不怕死的就跟老子一起杀鞑子,杀!”

    如疯虎一样的何佑带着不多的亲兵再次冲杀回了战场,他的动作鼓舞了身边郑军将士的勇气,果然一举遏止了清军长驱直入的势头。然而,清军投入中线的力量足有郑军的三倍之多,高昂的士气并不能改变兵力不足的现状,因此郑军在类似回光返照的余勇耗尽后很快就不得不边打边退向中军靠拢了。

    “恭喜军门,贺喜军门,此战已无悬念。”段应举身边的部将看到己方步步进逼的势头,不由争先恐后的向主将溜须拍马起来。“刘国轩名声虽响,如今看来也不过尔尔,军门一战克定,翌日皇上必然嘉赏,军门可不要忘了属下呀。”

    “好说,好说。”段应举也得意的眯起了眼睛,心中暗自盘算这次大捷能不能换一个世袭的爵位,进而他又想到,这军功该怎么保,哪方面还需要兼顾,自己和自己的派系又能从中获得多少的利益,不过想归想,却不妨碍他许空头的人情。“只要此番胜战,本官一定向皇上禀明尔等的功劳,苦劳,一切都好说。”

    “军门,大事不好了!”可美梦终有清醒的时刻,正在段应举醺醺然的许下诸多诺言的时候,两翼却传来了让他惊恐万状的消息。“刘国轩使江胜、吴淑两部左右包袭而来,左翼广东绿营已经垮了,右翼福州驻防八旗也快顶不住了。”

    “快,快,让惠安镇立刻增援左翼,调邵武镇和汉军八旗至右翼。”

    段应举还在手忙脚乱的应对着,这边刘国轩并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看到清军后方混乱,刘国轩便亲率本部精锐直扑过来,只是轻轻的一捅,郑军便将福建绿营原本已经形成突破的阵形给生生打凹了进去。

    “何老三,还有气力嘛?”刘国轩的马头越过满身血污的何佑,看到往日的同侪今日的部下如此狼狈,他就坏笑的大声喝问道。“还有气力的话就跟老子一起杀下去,若是吃不消了,那就自管到后头去休息好了。”

    “刘武平,你倒是会占便宜。”何佑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刚想直起腰却觉得浑身脱力,不得已他只好说了回软话。“老子不跟你计较,要是打赢了,少不得灌你两角酒,要是打输了,你老小子也就别回了。”

    “听到没有,何将军说了,要是咱们爷们打输了,就都别回来了!”刘国轩笑了笑,对于何佑的服软并没有得理不饶人反而他借着这个机会激励起手下的斗志。“砍下段应举的狗头给何将军当下酒菜!儿郎们,跟我杀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