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伏天里正是最热的时候,外面香樟树上知了叫个不停。老旧的电风扇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听着叫人牙酸,热风一阵又一阵地打在脸上,一丝凉意没感受到不说,反而吹的于清浑身都在冒汗,黏黏腻腻,难受极了。

    一睁开眼,入目是发黄的墙壁,外面知了猴叫唤的声音更大了。她这会儿躺在铁架子床上,额头和后脑勺针扎似的疼。

    挣扎着起身的时候似乎扯到了后脑勺的伤口,于清又疼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照理说她都那样了,应该活不过来才是,怎么被救回来了?而且这病房也怪怪的,倒像是……倒像是二十年前的样式。

    病房门朝外面被推开了,进来的人眼底青黑,显然好几夜没睡。她一手拿着热水瓶,一手端着一个红双喜的搪瓷脸盆,盆里还有一块白毛巾。

    “妈?”

    于清声音颤抖。

    高红英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冲到于清床边“醒了?头还痛不痛?饿不饿?渴不渴?

    于清有些懵。

    她妈七一年那会儿被扣了帽子,下放到农场里改造,为了几个儿女,狠心跟爸爸离了婚,写了断绝书,跟家里断了关系,北边太冷了,也没个照顾的人,没两年身子就熬垮了,她跟她爸偷偷跑去看了最后一眼,都没敢告诉小哥。

    于清又喊了一声妈。

    她怕现在是在做梦。

    高红英拧干了毛巾,绕过于清额头上的伤口,给她擦脸“那天晚上是谁砸的?看清了没有?”

    被她妈一说,二十几年前的记忆突然涌上来。

    她毕业那会儿被分配到国营饭店,才上班第二天,就在厂院门口没多远的地方,不知道被谁砸伤了头,整整昏迷了两天。

    于清沉默了一会“没看见是谁砸的”

    她确实不知道是谁砸的,上辈子公安调查了好几次,也没查清凶手是谁。再后来家里又出了不少意外,这事儿就不了了之了。

    “没看见就算了,以后晚上回来叫你爸去接你”

    她跟人无怨无仇,不代表人家对她无怨无仇的。

    这会儿她还是厂院里最打眼的丫头,一毕业就被分配到了国营饭店。爸爸是钢铁二厂的车间主任,妈妈是厂院子弟小学的教师,大哥在市运输队开长途车,一家子都是正式职工,小哥还是市里的公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