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意和何欢的独子徐苏叶,自九岁起就去了何欢从前习医的地方求学,学院离得远,每年只有十一月到第二年三月的春假可以回家。徐苏叶不在,李迢又出门游历,枕江小筑就只剩下徐意和何欢两个主人。

    “师娘,您无聊的时候可以叫露娘来玩,她这些年太累了,心思也重,闲着也总在想七想八,不如叫她松快些。”

    “放心,”何娘子笑眯眯道,“我每次去城中坐诊完,都要在锦绣坊坐坐,看看衣裳也和白娘子聊聊天。你就安心吧,有我在,保管你家露娘好好的。”

    锦绣坊是李家这些年在云安开的汉绣铺子,白露不是明面上的掌柜,但大多数时间都在铺子后的宅院里住着。李迢道了谢,何欢又拉着她看准备好的药囊,外敷内服,从刀伤骨折风寒药一直到吊命的药丸,一样不落,个个都叫李迢对应着记了下来,收在腰袋里。

    徐意在一旁看得频频叹气。中秋节过,李迢即刻就要出门,萝卜仔还没长成就要出去面对外面的险恶环境,实在叫人不放心。

    他跟着絮絮了许多自己在江湖上的旧友,说这些都是他过命的朋友,见到李迢都会照顾的,叫她不要客气,遇到自己解决不了的问题了该求助时就求助。

    此外还有诸如不要住野店、小心茶水、睡时警醒些之类的叮嘱,李迢都一一认真听了。坐到快午时,再不走就赶不及在天黑前到下个城镇了,徐意和何欢才收了话头,一路送到长亭。

    “师父师娘留步吧,我会小心行事,年底尽量回来过年的。你们在家也要保重身体,不必担心我。”

    徐意颔首,叹道:“阿迢,多的话我也不说了,只最后一句。此去游历所遇诸事,不管好与不好,就都是你自己的路了,只能靠你自己走下去。江湖秋水多,你多加小心。”

    徐意这么多年只尽心教导她习剑,对李家之事从不插手过问。李迢知晓他的意思,郑重地道:“是,师父,我记住了。”她最后再深深一揖,翻身上马,扬鞭而去。

    秋日多雨,李迢从云安出发,行至江陵时,一路上的雨已从一阵接一阵的绵绵细雨变作滂沱大雨,等到临近沔阳时,雨已大到四野茫茫,几乎要辨不清方向的程度。

    李迢却带上斗笠,披了油衣继续赶路。时近黄昏,沔阳城马上就要关城门,已是确定赶不及进城的时间了,而沔阳驿站就在沔阳城外,汉水之畔。野外并无其余可投宿之处,即使官驿只许有文牒的人入住,在这样的天气里,一般也会同意让她暂住一晚。

    这一晚,就是她探查驿站记录的重要机会。

    又走了半个时辰,驿站飞檐已遥遥在望,风雨声之中,却隐隐传来几道不和谐的争执声。

    有人在驿站闹事?李迢拍马,加快了速度。

    到了驿站门口,才看清形势。驿站外的拴马桩上,挤挤挨挨地拴了几匹马,几个身着武袍的青年正站在檐下同门房说着什么,守门的驿丁却一脸不耐烦地连连挥手。

    看样子像是借宿被拒绝了。她心下一沉,将马也拴好,试探道:“请问——”

    忽然有人出声,还在争执的人便都下意识看来,李迢走入檐下,终于得以摘下斗笠,续道:“今夜雨急,赶不及进城了,可以在这借住一宿么?”

    “怎么又来一个?”驿丁不耐烦道:“没有文牒,住什么住?”

    果然,不知是出了什么事,驿站不许人借宿了。一旁的青年道:“雨这么大,实在不能通融一番么?这方圆百里连个庙也没有,我们也是没有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