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刚过,大帐前面守卫的士兵昏昏欲睡,邯郸城易守难攻,城中守军虽不过十万,但城中居民百万个个奋起守城,即便是老弱妇人也参与其中,守住邯郸就是守住赵国,失城就是家破人亡,只要秦军一攻城,城内就杀气震天气势恢弘,围困多日竟不得其法。而秦军八十万大军可就苦了,且不说一日三餐无油无肉,军粮刚够饱,住的军帐更是简陋,最近赵国连续的风雪更是让这些一线战士苦不堪言。

    秦军大帐外护卫对着大帐内道了一声:“将军,王麒到!”大帐内传来一声:“进!”

    王麒自己走进大帐,一股浓郁的香气,从兽炉里喷射出来,弥漫在整个军帐,透过一道氤氲的屏风,王麒才看清楚诺大的军帐中,除了大将军白起,并无一人侍奉在侧,大帐内虽然温暖如春,却显得冷清空阔。

    “末将王麒,奉襄王之命前来辅佐将军,因路遇暴雪,故此来迟,望将军赎罪!”王麒跪在松软的羊毛毡毯上,一股困意让他差点打个哈欠。

    白起已经年过五十,一头白发,他的头发披散着,他内里穿着一件淡黄色的御赐黄马甲,外面披着一件丝绢长袍,他正书写几个大字,已经写好的:全身而退,弓正在收笔,折勾向上,竟然有些滞重,他将一副字画直接搓成团扔在地上,毡毯上堆积着一对废弃的纸团。

    他又重新起笔,突然间他游移的目光和王麒聪明而又恭敬的目光接触了,他脸上豁然开朗,之前忘记王麒存在的空气瞬间缓和下来,他微笑着道:“王将军一路来辛苦了!杜衡你可认识?”

    “这是末将职责所在,臣在西征时在杜衡军中,曾在麾下,多承他志培教育!”

    白起点点头,又问到:“他的儿子杜之春你熟悉?”

    王麒绝对没想到此时此地,白起将军竟然和自己拉起了家常,杜衡将军西征在一次战役中从战马上摔下来断了尾骨,从战场上退了下来,他有两个儿子,大子杜之宏,小子杜之春,杜之宏他是熟悉的,当时他也在军中,两人并肩作战结下了深厚的战友情,至于杜之春,他只是知道这个名字,却并未见过,只是知道杜衡对这个小儿子宠爱有加。

    “只闻其名,却并未见过!”

    “你可愿与之并肩作战——”白起卖关子地先拈起搁在笔格上的鼠毫玉管笔,用笔尖指指自己,再掉过头对着桌上又书写起来。

    “愿听从将军调遣!”王麒略有些踌躇,杜之春从为见过,不知其能力,虎父无犬子,这到无妨,可这次授命支援白起,他还接到陛下的一道密令:取而代之。来邯郸这一路上他都在考量着取而代之这四个字的重量,白起征战多年,他焉能不知着宫廷之上的斗争?陛下派来的援兵皆无建树,军功皆是白起,未央宫内一天弹劾白起的褶子摞满案头。

    长平之战坑杀四十万,白起声名在外,王麒早就仰慕白起嗜神之威名,没想见到白起竟然以是白发苍苍的老人家,战争已经耗干了这个战神的内里,可这只是表面现象,自己才来他就给了自己一个下马威,让自己和杜之春一同作战?来邯郸之前他并未听闻军中大将杜之春。

    白起把桌子上写好的一个忍字再次揉碎扔在地上,他放下笔,已经有些乏了,常年在外征战让他心神不宁,总恍惚身处在坑杀的四十万现场,尖叫绝望的声音不绝于耳,陛下又派了一个监视自己的人?朝廷中吕不韦这个奸商常年在陛下身边进献谗言,甘茂也不是个好东西,他们恪守着自己的利益,眼光永远都只是盯着自己脚下一亩三分田,他们惧怕自己,惧怕自己站在他们之上。

    “你家父王正和在宫中可还安好?我记得他还是郎中令吧!”

    “家父现居理曹掾”

    白起笑笑:“进了丞相府啊”

    王麒红着脸将脸压了下去,这次来援助确实是吕丞相举荐。

    “吕丞相可有别的事交代?”

    王麒冷汗顺着脑门子淌下来,来邯郸前父亲王正和曾经告诫过自己,白起生性多疑,且杀伐果断,在他身边处事一定要小心。联想陛下给的秘旨:取而代之,难道是要杀他,就凭自己?他摇摇头战战兢兢地回道:“没——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