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已成笑柄的白栋,卫鞅暗暗叹息。犹记那个飘雨的曰子,自己一步步走上铺满鲜花的楼梯,沐浴一身茶香,纵论法家精妙,那个侃侃而论骄阳、论标枝的白子哪里去了?能够举重若轻,将法家之道融于茶道者,难道不该是天才横溢的人物麽?

    可悲、可叹、可怜啊!亏自己曾有高山流水之想,自比伯牙,推其为子期,对这一场攸关两国国运的论辩更是充满了期待,怎想转瞬之间,知己就成竖子,才人却成小人,悲呼哉。

    长叹一声,卫鞅起身就欲离开,论辩虽然还没有结束,却必要再继续论辩了,这位白子已经是丑态百出,他已不忍再逼迫。

    “卫子,请留步!”

    白栋涨红了脸,一把抓住卫鞅:“论辩未完,卫子为何就走?”

    “哎,白子鞅不曾忘记在那栎阳关市,越女楼中,白子指茶论道风采如玉,让鞅只留下最美好的回忆吧,这次论辩已经结束了”

    “那可不行,话没说清楚就走,这场论辩算我赢还是你赢?”

    丢死人了!

    看到在座的外国士子个个面露讥讽之色,老赢连想跳楼!老秦臣子更是个个低下了头去,只有杜挚这个脸厚心黑的家伙含笑望着白栋,一万钱啊!从此杜某的‘私产’中又多了一笔收入,万万不能让家中恶妻知道!

    “这不对,这不对啊卫子稍待,给我一些时间好不好?家师本是梦中授艺,总有很多含糊不清之处,都要一一回忆的,上大夫之说定是不对,我只是还未找出问题所在,一个时辰,不对不对,半个时辰就好了。”

    这小子还要耍无赖?梦中授艺含混不清?没想清楚你上什么论辩台啊!老秦国的脸都要被你小子丢尽了!。

    外国士子们已经开始离席,老秦众臣一个个面红而赤,也就是公子少官天真烂漫,听白栋说什么都好听、都有道理,我白家哥哥说要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就一定可以!

    想到兴奋之处,转头问起嬴渠梁来:“二哥,你猜我白家哥哥会如何赢了那个卫鞅?”嬴渠梁白了他一眼,没办法跟这浑人解释。

    卫鞅微微皱眉,有心拂袖而去,却实在抹不开颜面,怜悯地望了一眼白栋,脑中尽是那曰在越家小楼上纵论法家的欢快往事,不觉长叹一声:“好吧,就给白子半个时辰,希望到时白子不会令鞅失望白子?”

    在冠盖如云的栎阳殿,在严肃的论辩活动中,白栋竟然极其可耻地睡着了。论辩台上就是一领锦席和尺许高的条案,两人面对面跪坐还好,现在某人却趴在条案上呼呼大睡,距离又是如此之近,卫鞅发誓自己看到了白子晶亮的口水。

    白公大夫是在梦中去找老师了麽?司礼官也算主持过一些论辩,可这种情况却是首次遇到,看看君上,发现赢连也在发呆,回想周礼规制,似乎也没提到遇到此时种情况该如何处理,不觉愣在了台上。

    外国士子们现在不急着退场了,事生怪异可让人厌恶离去,可当事情过于怪异时,好奇心就会占据上风,他们留下来不是为了看到辩论结果,只是想看看这位梦中学艺的清溪高徒醒后会继续装疯还是直接承认失败?在众人看来,白栋已经彻底输掉了这场论辩,没有任何悬念。

    差不多了,卫鞅应该已从‘对方辩友’开始向博爱的天使转化了吧?

    都是搞法律的,白栋太了解‘法律人’的职业病了。一旦走上辩论台,法律人就会变成最极端的辩论者,他们此时捍卫的只是分配给自己的观点而已,还原事实只是手段,而非目的,追求‘目的上的真实’只是法官的工作。

    要说服卫鞅不难,说服身为魏使的卫鞅就难上加难,自己的论点再是精妙、所用理论再是通达古今,卫鞅的心理角色如果不发生转换,就很难说服他。所以从这场论辩开始,白栋就做了详尽的准备,前期抛出争议焦点,公子夷吾所立之约是否‘逆法’?其实就是现代法学中该如何判断‘合同效力’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