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葱有八万大军,如果不惜伤亡拼命突围,就算白栋建起一座钢铁城堡也不敢说一定能困住魏军,毕竟大梁还要留下一部分军队,公子少官一军也还要留为机动,算起来他用来围困庞葱的军队也不过十万人而已,就算有充分准备和诸葛连弩这种黑科技,其实也还是打狼的那根麻杆儿,稍不注意就会粉身碎骨。

    好在庞葱太过大意,魏军携带的粮草不多,这就给了白栋大把的机会;而且从魏军被困后的举动看来,庞葱不但没有努力突围或者试图从鸿沟冒险撤军,反倒表现的极为平静,日日加固营寨,摆出了一副要打持久战的架势,这是要学后世那个悲剧将军张~灵甫啊?以身为饵妄图吸引秦军,等待魏军来一个漂亮的反包围?

    有时历史真的很奇妙,总是在人们不经意间经历了一个有一个轮回,人们熟悉或不熟悉的交集点在这些轮回中暗中凸现,有时会从人们眼前悄悄溜走,有时却会让人恍然大悟,感叹造物者的神奇。

    本以为要经历几场大战的白栋不觉失笑,不得不说庞葱就像后世那位黄~埔精英一般很有想法,思路稍微转换,原本是被动包围,就变成了主动诱敌、说不定还能成为魏国的英雄?天才!可惜天才往往是天真的,不懂政治的天才就更是个悲剧。

    根据白栋掌握的情报,魏申与庞涓一系早就有了矛盾;关键在这种矛盾并不是简单的小人嫉恨,庞涓是狠人可不是小人,魏申再如何不堪。放在后世王朝也绝对是个有开拓精神和足够能力的贤明之君。这两人之间的矛盾完全是一种价值观的碰撞而已。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根据白栋收集到的情报,魏申、公子昂和庞涓之间的矛盾属于‘君子’之争。小人之间的争执其实是最容易化解的,因为多半源于利益,只要有足够的利益就可以让两个互为仇敌的小人变成基~情满满的一对壁人。君子之争可就不同了,双方都是基于‘大义’而争,既是为国为民的君子,又怎麽可能为了一点利益放争夺呢?只要有机会,君子加害起君子来绝对比小人对付小人更残忍十倍百倍。

    这是站在政治高度看问题。庞葱这个军伍粗胚看不到,常辕这个魏申的嫡系也看不太清楚;在庞葱被围三日后,慢吞吞的魏国斥候终于带回了这一震撼消息,此时魏申的军令还未及下达,常辕便已发出军令,全军加快速度驰援庞葱,原本一日行军六十里、如今要改为一日行军百里!常将军从来都是个有底线的人,而且也是个聪明人,哪怕是魏申的嫡系、对庞家向来没什么好感,却也知道当此危急关头应该坚持的是国家大义!更看出庞葱以身诱敌的大节大义。他如果晚到一步,只怕会成为魏国的罪人!

    为怕自己军力不够。在疾援庞葱的同时,常辕还放出无数传令信鸽和轻骑斥候,向魏申陈述厉害,提出了大军北上、聚歼秦军的战略意图。他相信世子一定会放下成见、与庞家共赴国难。大败白栋的机会到了,世子应该比他看得更清楚,断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魏申很快就回信了,飞书上传来的命令却让常辕险些吐血‘庞将军所领乃我军精锐,岂是秦军可破?此定为白栋运动之策,若我大军被他调动,空隙一生,立遭变数!将军切切不可中计,大军应就地休整,待机而动,切切!”

    “放屁!”

    常辕的副将至今也无法忘记常将军那一刻是如何暴怒,撕碎了书信还不解气,居然要人将送信来的鸽子整只炖了与他下酒,然后边喝酒边大骂世子不顾大义,要害死庞将军才肯罢休,有如此世子,魏国危矣!副将很想提醒常辕,咱们可是世子的人!可看到常辕双目喷会的愤怒表情,终究没有敢开口,否则常辕真的会砍下他的脑袋!

    从精武卒中被魏申一手提拔成为将军的常辕第一次违反了魏申的命令,不但没有停下休整,反而催促大军火速行军,结果在距离庞葱大军不过百里的林郡附近被公子少官率领的精锐骑兵突袭,仅有一万武卒的常辕军战斗力明显不足,公子少官这个只会冲杀的莽夫和精研两翼突破战数的秦观简直就是常辕军的克星,一战之下常辕军大败,损失超过八千人,辎重粮草丢弃无数,幸亏公子少官兵力不足,否则他就是第二个庞葱。

    稍做休整的常辕等来的不是魏申的勉慰而是面容冷漠的军法队,这只军法队可是每人三匹马的赔本,一日夜疾行四百里追来得,军法官已经累得想要吐血,这份怨气不发在他的头上才是怪事了。按照魏申的将令,常辕被临阵撤换,押去承匡受审,常辕一军暂由魏图兼领,后撤三百里去承匡休整。按魏**规,战时不听将令的,斩无赦。

    魏申对常辕的凌厉手段震慑了军中所有将领,之前还有佩服庞葱、同情常辕的人现在都聪明地闭起了嘴巴。接得到情报后,白栋也不免感叹,历史竟会是如此相似,经此一事后,庞葱只怕是再也等不来援兵了,鸿沟将会变成孟良崮,庞葱就是悲剧的张~灵甫......

    “你是我一手提拔起的将军,却在最关键时违反我的命令,我要杀你,你可有怨言?”

    魏申没有端坐高堂,身旁也没有娇滴滴的美人儿,甚至连一名护卫都没有留下,常辕身上没有锁镣,仍然穿着他的将军袍服,两人中间的矮几上,摆放着美酒烤肉和只有贵族才能享受的水果。这些水果都是夏日放入冰窖中保存的,光是平日添加冰块和维护,就不知道要花费多少财力和人力。

    魏申为常辕倒了一盏酒。亲手为他剥开一个橘子。然后轻轻叹了口气:“你是我的人。现在却为了庞家人反我,我若是还不杀你,日后还有谁会听我号令?常辕,我是不得不杀你了,你还有什么请求,但说无妨。”

    “世子若念旧情,就请放过我的家人......”

    常辕一口就吞下了橘子,然后瞪眼望着魏申。他心中有万千不服和气愤,却不得不为家人的命运低头。

    “你跟了我五年,难道还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