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五章蔷妃开口,潘耒坦承

    詹事府,是个专门服侍东宫的机构,自太子被废秘密建储后便沦为闲差。申信望此来,也并不是康熙所派,而是奉了昔日主子废太子胤礽的命令,给凌啸禀报其审讯蔷妃的重大突破。

    胤礽终究是曾经当过太子的人,独自查案难免有些没有章法,但凌啸回来后在刑部的种种动作,多少能给他以某种启示。乘着蔷妃早产昏迷的当口,他也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个一样新生的男婴,来代替没能活下来的龙种,诈称皇上开恩,每日里由着那蔷妃亲自哺乳。女人嘛,被“亲生骨肉”在乳头上吮吸第一口奶水的时候,便打开了母爱的汹涌之闸!

    一来二去,三四天之间,骨肉在蔷妃的心中,便不仅仅是两个字,而是真真切切的匐伏其怀中嗷嗷待哺的婴儿,已然绝不是蔷妃想说不在乎,就能不在乎的了。那胤礽每每暗中窥视过去,见蔷妃屡次想要掐死婴儿的手,都欲掐还休,便知道自己的诡计得逞,当即动作起来,又是让太医暗示要花大气力才能养活这个孩子,又是自己粉墨登场亲口承诺孩子的未来。无奈,人家蔷妃根本就信不过他胤礽,在想要康熙金口一诺绝不可能的情况下,蔷妃退而求其次,要求在开口之前,需要得到凌啸的亲口承诺,保证她的亲生骨肉不受株连且得到悉心的照料。所以,申信望这才会被派来,请凌啸入宫配合老二的诈供。

    凌啸听完之后,不免为她深觉悲哀。。。。如果蔷妃不耽于仇恨而处心积虑地对付自己,几个月之后的她,想怎么母爱就怎么母爱,该是何等的皆大欢喜?而现在东窗事发,即使她的亲生孩子没有死于早产,在信奉母纯子佳、母恶子险的时代,恐怕也难得有好下场了。不过,蔷妃终于要开口了,凌啸对此还是颇为兴奋的,当下也就毫不犹豫将提审雅格布等人的事情耽搁下来,径直随申信望入紫禁城进寿安宫。

    “熊氏!超亲王爷到了,你有什么话要说,就好生给王爷说吧。但倘使敢对我师傅无礼,本王宁肯不要口供,也要把你胸乳打烂!”

    胤礽的呵斥声中,凌啸再次见到蔷妃,一看之下,真恨不得回头给胤礽两大嘴巴子。。。。好胤礽你还要打?蔷妃,也就剩下胸乳还有个人样了!

    目前还是胜利者的凌啸,当然还有资格去同情一下挑战自己的失败者,哪怕这是一种后世带来的根深蒂固的滥情,也交杂了某种由人及妻的迷信联想,但他还是同情了,倍感烦躁地一摆手,斩钉截铁地说道,“你们都出去吧!”

    地位低下的申信望无可奈何地走了,胤礽却犹豫了一下,可看见凌啸的气色很是不爽,也只得讪讪而退。当偏殿中只剩下凌啸和蔷妃“母子”三人的时候,他的承诺还没有出口,就只听蔷妃哀哀地叹息一声,将盈尺长的襁褓小心翼翼放在地上,“王爷,小女子蚍蜉撼大树,显然已无幸理可言,这个孩子,想必也是来自于一个可怜的人家,希望你能够保全他一条性命,可以吗?”

    这一句话,说得凌啸脑门一炸,却在瞬间反应过来,诈我这婴儿的来历?!可蔷妃哪里是诈他,不等凌啸说话,蔷妃已是匍匐过来,仰头求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熊家尚有两个幼侄没被二爷当堂拷打,想来该是还活着,请王爷网开一面,来日结案后也加以营救。”

    斩草除根到冲龄小儿,已经不是凌啸如今地位所必须的境界了,没有半点的犹豫,他点头发了一个誓言加以保证之后,便强捺下对蔷妃何以得知孩子不是亲生的疑惑,等着听她的下文。只听蔷妃交待道,“小女子是托了雅格布的门路,方才有缘入选秀女的,也正是因为有了他,才没有被各个王爷阿哥们选走,而是一直登堂入室受君临幸。自受封常在后,身边的人大多是他介绍来的。这你可以去查!所以,安排小太监抄录你的密报,既可以说是我安排的,也可以说是他做的,但宫外具体如何传播,事后如何灭口,却是我这深宫幽居之人不得而知的!”

    凌啸听得冷笑不已。他当然早就看出,刑部逮人无数,却唯有那一等侍卫雅格布,不但不是个读书人,并且还是搀和此事中绝无仅有的满人,那雅格布能好得了?自雅格布被抓之日起,火就已经烧到了八阿哥九阿哥身上,愈演愈烈之下,已然是朝中各方四处告急,凌啸之所以至今都还没有提审过雅格布,便是源于这一点,他还需要考虑下手的轻重罢了。此刻,蔷妃的供述,早就算不上是雪中送炭,最多不过是锦上添花,多了一层指证雅格布的人证而已。而且这毕竟是蔷妃的一面之辞,凌啸当然表示不信,冷笑道,“好一句深宫幽居之人不得而知。。。。”

    蔷妃却甚是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质疑,“哼,与他雅格布喜欢搞泄密为难王爷相比,小女子更喜欢走的路线,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稳固宫中地位,争取培植后系力量,在皇上耳边来为难你!可惜,雅格布没有女人家的韧劲。。。。。话已至此,王爷信也罢,不信也罢,总之事情就是这样!小女子活日无多,奶奶这个孩子是我最大的生趣了,王爷你安排人进来录口供吧。”

    话已至此,蔷妃说的本来路线也确实符合女子韧劲的一面,颇有以柔克刚的道理之下,凌啸也无需再逗留的必要了。

    凌啸叫了胤礽等人进来后续录口供之后,在蔷妃抱起婴儿柔柔呼唤“可怜宝贝儿”的声音中,凌啸出了偏殿门。来到宫外,胡涛这才抑制不住兴奋地追问蔷妃的供述,哪知道凌啸满脸的惑色,在东华门外久久不动,不答反问,“小涛你说,她如果要求我保全她们熊家可能还没有被拷打致死的小孩,是会用‘放过’这个词呢,还是用‘营救’这个词?”

    这还用问?!这个类似华南虎照片真假的弱智问题,胡涛却不敢马虎作答,思索片刻才凭着经验道,“爷,以小涛看来,一个知书达理的官宦小姐,如果没有被打得失去了思维能力,想必清楚表达自己意思的能力,是还不至于失去的!”

    凌啸纵身上马间,已是嘎嘎一笑,低声道,“还有更吓人的呢,她不仅还能分辨出那个婴儿根本就不是她亲生的,而且还能在二阿哥等人面前维持满腔母爱的虚像!这些,是被打得失去思维能力之人,可能表现出来的?嘎嘎,蔷妃在提醒我们呢!去,马上给爷通知小骏,公主府扈从自即日起,严密监视随二阿哥办案的所有随员,一旦有疑点,果断采取行动!”

    事情越发的复杂和诡异起来,凌啸也随时而变。

    回到刑部的他,立刻取消了对又添新嫌的雅格布的提审,而是首先提审昂然就缚的天地会潘耒!

    这个顾炎武的得意弟子,在被衙役们押上大堂的那一刻起,就丝毫没有畏惧之色,面对凌啸“昔日座上宾,今日阶下囚”的惋惜之叹,潘耒甚为达观,“是该令人嗟叹不已啊!你既是我大明的长公主外孙,又是理所当然的夷酋,罢了,恕潘耒无法叫你一声王爷,称呼公子吧。凌公子,抛开敌友凭心而论,你的人不错,对我天地会也暂无辣手,所以,潘耒无以为报,径自认了所有的罪,也免了你大废口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