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仪兰一手扯着穆红裳,往花园走去。穆红裳一路沉默异常,顾仪兰也没有开口,只是一路带着她往前走。

    姑嫂两人半路上瞧见了正在外面闲逛的穆碧影,碧影原本欢快的凑上来,似乎想要扑穆红裳,但是它刚刚蹭到穆红裳身旁,就像是发现了主人神色不对似的,一对碧绿碧绿的圆眼镜对着穆红裳使劲瞄,毛茸茸圆溜溜的脸上,似乎满满都是困惑。

    姑嫂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直接去了花园水榭附近的凉亭,而穆碧影,则一直默默地跟在穆红裳屁股后头,似乎十分好奇,想要看看主人到底是怎么了。

    因为穆碧影紧紧贴着穆红裳走,因此丫鬟们都不敢接近,芳馨、芳芷还有和荷叶都远远地跟着,等到顾仪兰和穆红裳都坐下之后,与碧影最熟的荷叶才走近凉亭来伺候。

    “荷叶,你叫芳芷和芳馨去端茶和点心,”顾仪兰吩咐道:“上了茶点你们就可以先离开。”

    “是,大少奶奶。”荷叶立刻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不大的功夫,凉亭石桌上被摆了满满的茶点,丫鬟们都离开了,不再打扰姑嫂两人,凉亭里只有穆碧影陪着她们。

    穆碧影按照自己的习惯,将巨大的脑袋枕在了穆红裳的膝头,懒洋洋地眯起了眼,舒服地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

    顾仪兰没有开口去劝穆红裳,只是亲手给穆红裳倒了杯茶,接着就安安静静地陪着她,一同望着初夏里花团锦簇的花园。

    两人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坐了许久,直到穆碧影睁开眼,又往穆红裳的腿上蹭了蹭,穆红裳才低下头,伸手摸了摸穆碧影巨大的脑瓜,开口说道:“大嫂,我今日才知道,有些事,谢姐姐的确比我看得透,看得远。”

    “她说什么了?”顾仪兰转头望着穆红裳。

    穆红裳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微微苦笑地问道:“刚刚孙先生的话,大嫂你也听见了吧?他说,我不能替锦衣去押运军械。不是功夫好不好的问题,而是身份上不合适。呵……身份上不合适。因为我是女人,所以我想要帮帮锦衣,都做不到。大嫂,身为女人,是犯了什么大罪嘛?我们为什么不能像男人一样,做自己想做的事?”

    顾仪兰没有回答,只是微微叹了口气。这样的问题她没办法回答。

    “谢姐姐以前说过,男人和女人,原本应该是平等的。”穆红裳似乎也不在乎顾仪兰的回答,她声音低低地继续说道:“只不过女人被规矩限制了,不能与男人拥有平等的教育,和平等的机会。我以前觉得她太夸张了,男主外、女主内,自古就是这样的规矩,我原本没觉得哪里不对。可是今天我才知道,原来一直看不透的,是我。”

    “谢姐姐一直都是对的。我是真的想要帮帮锦衣,我和锦衣接受的是平等的教育,我的功夫比他强,我是姐姐,应该挡在他前面的。可我没有机会……我没有机会护着我的弟弟,我做不到。”

    “这不是你的错。”顾仪兰答道:“不是你的错!”

    “我知道。”穆红裳点点头:“我知道这不是我的错,所以我不服。我不服气。凭什么?我也想要尽力帮衬着爹爹、叔父还有哥哥们,我也想照顾弟弟,为什么我不可以?凭什么我不可以?”

    是啊,凭什么不可以?顾仪兰望着穆红裳困兽一般的眼神,心中不由得也生出几分郁愤来。她也想努力保护家人,保护在战场上的穆征衣,但就因为她是个女人,所以她的天地只能在后宅,朝堂之事她无法插手,也无法为北境的丈夫争取应得的利益。

    凭什么?!她也不服!

    顾仪兰瞪着不远处一从怒放的蔷薇,久久不语,半晌后,她突然站了起来:“红裳,这次祖母不许你替锦衣出门,不代表你以后都没有办法帮到他。咱们家里的事还不少呢!伯父奏疏中要求的增兵才是正事。凌衣和锦衣出门了,家中就你和我两个小辈,万一有事,也好帮衬着长辈们些。等这几日凌衣和锦衣出发之后,我打算回趟娘家,你若不在,我还真是不大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