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高大的人形野兽站在台上,周围的火光照在他黝黑强壮的身体上,看不到皮肤的反光;脏污的头发胡乱披着,扭头时就会晃动一下,更像是动物的鬃毛,而不是人类的头发;它的脸上和身体也被浓厚的毛发覆盖,毛发下是一条条凸起的疤痕,还有人为纹刻的古怪图案,像是某种巫术的符咒,将死亡的诅咒加持在这具身体上。

    这头野兽异常地高大,旁边那个正常的男人尚不及它的肩头,像个营养不良的孩子;如果忽略它奇异的外形,人们就会被它强壮的身体所震撼,那些肌肉像是雕塑家从骨架上直接塑造出来的,从脚踝向上,一直延伸到粗壮的颈部;它的脸上有着浓重的须毛,和伤疤一起摧毁了面容,断绝了从表情揣测其内心的可能;它的双眼无情冷漠,拒绝表达任何人类的情感。

    没有人敢说话,人们摒息无声,仿佛身旁有一个沉睡的恶魔,任何轻微的声响都会惊醒它,带来血腥和死亡。

    靖翰站在台下,紧握双拳,抵抗着心里的恐惧;即使上次在山里面对巨熊,他也没有感觉到此刻的危险,整个人仿佛掉进黑暗的深渊,面对即将现形的恶魔,只要一说话,或者活动一下,都会带来死亡。

    那天他听说晨锋持剑要挑战这恶魔,当时只觉得愤怒,因为他觉得这样的好机会,是兄弟就应该分享,而不是独占;可现在,他面对台上这萨莱野兽,感受着这恶魔的强大和危险,他才意识到自己昔日的狂妄自大,意识到自己的愚蠢。

    他只是站在下面就几乎难以自持,遑论直面挑战对手?

    这时候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兄弟的勇气,即使对面是异常强大的凶神,即使随即而来的可能就是死亡,仍然敢挺身而出,直面对手,这才是真正的勇气!

    以前靖翰总觉得自己和晨锋在各方面都难分轩轾,晨锋的名气大,只是运气好;但此刻,他确切地明白,自己不如晨锋勇敢。

    以前父亲说过,男人敢于承认自己的弱点,才算长大了;以前不懂,现在懂了。

    幸好,懂的还不晚。

    靖翰往旁边看看,身旁的子歆身体微微颤抖着,面容已被恐惧统治;若是以前,靖翰会嘲笑他,开他的玩笑,但此刻,他只想帮子歆,帮自己的兄弟。

    靖翰伸手握住子歆的右手,这时,他的右手也被人握住;他不再恐惧,有种东西从心底深处涌出来,充塞胸膛,令热血滚流,并通过双手与其他人连接成一体;他不再恐惧,他跟自己的兄弟在一起。

    七名奥顿皇家学院的学生手握手站成一排,直面台上那北境的恶魔。

    自从那萨莱凶神上台,台上那主持人就恐惧得难以自持,站都几乎站不稳,更别提说话了;最后,还是台下有人呵斥了一声,他才战战兢兢地开口,“下面,请,洛维亚的,哦,颙若,那个教授,出场……”

    没人有兴趣听他磕磕绊绊的讲话,所有人都看向另一个方向。

    晨锋站在挚爱的老师身旁,望着不远处那被火光照亮的木台,看着台子上那残害人命的恶魔;此刻,他的心里异常宁静,台子上那曾给他带来巨大恐惧的东西,此刻已经不能在他心里掀起半点微澜。

    今天晚上,老师会终结台上那横行在人间的恶形,老师答应过他,老师一定会做到。

    火把的光焰出现在旁边,把数米内的空间照亮,也在老师的侧脸和氅衣上抹上一层霞彩;老师没有回头,视线望台上看去。

    台上那东西猛然扭头,往这边看过来,就像猛兽与猎人突然相遇。

    ‘啊呜!’台上那东西转过身,紧盯着老师,然后发出一声似人似兽的吼叫,那是意思明确的恐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