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二章孤鸿海上来,池潢不敢顾

    找到非洲大陆并不算数目稀奇事,唐代商人已经有乘船,抵达非洲索马里地区的记录,只是要在天竺、大食之间,多中转几次,象有明确记载的从广州到拔失腊(巴士拉)大概要90天,在前往东非的三兰国,只要30天。

    但关键是他们沿途描绘下的星相图和水文资料,虽然在回程途中,各种船上设施损毁严重,为了减少压舱的重量,连一路收集的物产样品和交易来的珍奇物品,都不得不丢进海里,但大部分的航行资料,还是被尽心保存下来。

    虽然不算很完整,而且是季节性的,但是对正在开拓的航路,却是一个突破性的发现,比如通过传统的海路资料,以及后世描绘的大比例海图,进行反复对照和校正,一些有去无回的死亡海域和迷雾一样的船只频繁失事地区,将有变成通途的可能性。虽然没有找到前往大秦国的海路,却发现了前往黑色非洲的航线,也算是所谓的失之桑榆,收之东隅,

    更重要的是,他们还带回来了与大食人交战的经验,以及一个特别的纪念品,多次次差点被精神紧张的水手们当成累赘和灾星,丢进水里献给海神的大食女人。

    她还有另外一个自称的身份,据说躲藏在摩陵国以北的沙漠里,前倭玛亚王朝的残余部众某位首领之女,当然了,当初她是当作某艘沉没的昆仑舶上战利品打捞起来的,在那些打算被运回广州当作珍奇物品售卖的各色奴隶中,她能够唯一幸存下来的理由,仅仅是因为,损失了大量同伴和船上物资的幸存者们,需要一个活生生的见证物。

    一个粗通大食、大秦、吐火罗、昆仑族等数种语言和文字的俘虏,总比那些满身伤痕和污垢,被调教的呆呆傻傻一文不名的奴隶,更有说服力一些,至于她在船上和那些水手们发生了什么,那已经不重要了。

    这次意外发生的跨洋旅行,让能够侥幸回来的人几乎筋疲力尽,大部分人在踏上交州港的土地后,就发了各种寒热症一病不起,不得不留在附近养病兼观察,因为还有人象是在漫长航程中,耗尽了健康和体力,大病中再也没挺过来,由于害怕带回来瘟疫,仅有的一些没发病的人,还被强制羁留在当地修养。

    只有他们带回来的东西,被用最新式的飞鱼快船,由当地巡检和团练最精锐的士兵,护送到琼州整理汇编后,又转送到广州最快的驿站,快马加鞭送到长安来。

    但尽管如此,他们回来的消息,还是从每天频繁往来交州——广州的航船中,迅速在广南传播开来,并因为南海都督府刻意的封锁,反而使传闻越传越离谱,造成了巨大的反响,据说就在消息北上出来的前一步,已经有人递书到海南派驻广州的奏事院,希望能开放权限与许可,由官方牵头组成船队,与大食国进行交涉,并寻找比大食更遥远的“遍地珠玉,河淌金沙”的极西之地去。

    “虽天际穷发不毛之地,无不可通之理焉”,

    “东南之利,舶商居其一”。

    我这两天,都在咀嚼着联合请命书上这两句话,思索着怎么从官方讨以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广州可比不上西北的威胁,可以拉人做点小动作,广州对大多数朝臣来说实在太遥远了,更别说更遥远到不知所谓的昆仑国。

    各国海盗袭广州的理由已经用过了,借着打击海盗的由头,冯越拉虎皮做大旗,组成舰队把天竺沿海的小国,都给宣威或者说是教训了一遍。

    此时的天竺,可没有后世阿三夜郎自大式的牛皮哄哄,还是被称为五方天竺的百国千城,众多土王诸侯领主,按照不同的宗教族群大混战的时代。王国林立,强国控制弱国,小国依附大国,依附关系变化无常。一国之内,王权、政权、地权、赋税征收权,也分散在不同的阶级手中。

    而自从孔雀王朝的阿育王、笈多王朝的迦腻色迦王,塔内萨尔王朝的戒日王之后,最有可能称霸天竺的帝那伏帝国王——阿罗那顺,头脑发热的派人袭击唐朝使团,结果被唐朝驻天竺的正使王玄策,借西域吐蕃兵从东天竺的老家,一直推到中天竺给活抓回来,成为太宗昭陵站岗的十二过君王之一以后,五方天竺国,就再没有出像样的强大政权。

    现今最大规模的战事,就是帝那伏帝灭亡后,东天竺新崛起的帕拉、普拉蒂哈拉、拉喜特拉库塔三个较大国家,还在为争夺戒日王朝留下的旧都——曲女城而征战不休

    而在五方天竺中,又以南天竺的诸侯最为孱弱,而南天竺的诸侯,又以沿海列国最富,对海贸之利的依赖也最大。

    因此,在巡游过程中,除了靠近室里佛势国的地区外,真正需要动用武力的机会并不多,大多数见到庞大的船队,先派人送来瓜果羊酒来,然后再派大臣请示交涉。

    没被教训过的,也多表示出相当的姿态,比如开市留舶、官方特定项目的贸易许可,指给居留区和晒帆补水地,许给寺庙的土地,营建堡寨设施,乃至在其国内设立官方的会馆、行栈、经营百业的优先权,派人参与港口管理,共同开发矿藏、物产等等,已经没那么好下手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