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梦到一个男孩在问她,那个男孩的脸隐匿在炽热的阳光下,似乎被这热度灼伤。她无法看清他的脸。

    后来,她忘记了自己来自另一个世界。她全然接受了自己现在的身份。

    她越来越像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外向,热情,奔放。

    而她写的日记,最终毁灭在了战火的硝烟中。

    在莫斯科的生活过得极幸福,她全身心投入专业课的学习,还有那些有趣的选修课,她还修了一门课叫“论俄罗斯人为什么这么喜欢喝酒”,她们几个同学组成一个小组,去大街小巷做调查。老师带领他们游遍莫斯科的文化古迹,让她们对艺术有更深刻的认识和把握。

    如果可以,她希望时间能停留在这一刻。停留在她们舞动的美好时光。

    但是美好的事物,总是脆弱的。

    就像一句古诗说的那样,大都好物不牢靠,彩云易散琉璃脆。

    她在莫斯科的第七年,德国入侵苏联西境。苏联正式向美国宣传。苏联的热血青年纷纷应征入伍,保护自己的家乡。凡妮莎的舍友的哥哥也上了前线。

    最初战争并不涉及到莫斯科,学校的课程还能顺利进行。但由于现实的影响,最后学校出台了更加灵活的政策,留在学校上课,或者上前线进行慰问演出,都可以修完学分。

    凡妮莎还记得某一天的晚上,她帮朋友瓦莉娅拿了一封家信,她看完后,表情瞬间凝固了,一种无法抑制的悲伤浮上了她的脸庞。她的哥哥死在了战场,爸爸也深受重伤。她决定收拾行李,回家照顾父母。

    她回去的那一天,天色非常阴沉。似乎上苍也知道,不幸的阴影笼罩上了这个国家,也笼罩在了无数像瓦莉娅一样的孩子的家庭。

    爸爸妈妈给她写信,让她赶紧回到美国。要回去吗?凡妮莎有些茫然。经过慎重思考,她最终选择留下,苏联现在只是西境受困,莫斯科还算比较安全;而且,从西部港口坐船渡过大西洋的路线已经极不安全,随时可能被德国和意大利击沉。她不敢冒这个险。

    假期时,她加入了上前线慰问跳舞的志愿者舞团,去了西线战场。这是她第一次面对战争,尽管是在前线的后方,但她也亲眼目睹了那些悲惨的现实,那些横山遍野的尸体,战士的脸上布满血和泪,他们的哀嚎令她感到绝望的心颤。

    有一次,她跳完演出后,看到一个男孩在外面等着她。那是一个年仅18岁的苏联男孩,眉清目秀,笑容腼腆而羞涩,眼里是和年龄不符合的沧桑。

    “那个,可以等我一下吗?我有几句话想和你说。”男孩笑起来时眉眼弯弯,只有这时看起来才像一个年轻的男孩。他叫住凡妮莎,在她手上放了一颗纽扣。

    “为什么送我纽扣?”凡妮莎一点也不懂。她抬头看着男孩,眼中充满疑问。

    男孩的脸色变得绯红,他支支吾吾地说:“就是一个礼物。”他又说,“我看过你跳舞,你跳得真好,你将来肯定会成为领舞的。我看了你十几场演出,《天鹅湖》《胡桃夹子》我都看了,我本来很害怕上战场,但看了你的表演后,我觉得什么都不怕。”他笑着对她说。

    他不自觉地挽起了袖子。他的衣服虽然破烂,但却整理的很干净整洁。他看着凡妮莎,月光中,他的眼睛似乎闪着和星光一样的光芒,温柔而清澈。

    凡妮莎笑了笑,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的反应并不迟钝,她读懂了男生眼中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