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军医所言,大贺氏的毒只是不常见不是不好解,谢弼遗给的药方上大都是比较常见药物。晏无道服了之后时而浑身燥热时而如坠冰窟,军医说这是药材搭配罕见,多种混合甚至以毒攻毒的所致,按方子来看剂量不小,熬不熬过来何时醒来都得靠他自己。

    话虽如此,在场诸人除了秦氏外都不太担心。晏无道武将出身,在战场上受的伤中的毒只怕比这凶险万分,到底是秦氏身为大娘子心有余悸自然与他人心境不同。

    至于伮伮,晏小山一早把人关回偏院的密室,这次倒没用铁钩穿琵琶骨,不过不闻不问,接下来是活是死全凭天意了。

    阿若去看伮伮时,她窝在角落,不能坐,就蹲着,身上阵阵发抖,看人的目光涣散,也不知道是怎么撑住的。

    这里四周不透光,地上更是冰凉,阿若招手,绾姒铺了棉被,又把人按躺下了,灌了一碗药。

    伮伮费力地睁了睁眼,阿若皱眉,蹲在她面前。

    “每次见你,都把自己弄的这么惨。”

    她夜里发了烧,这会儿有些神志不清,可还是记得自己先被晏无道扎穿了肩胛琵琶骨,后又被甩到床上。也就是晏无道伤重坚持不了太久,她少遭了些罪。

    到底是不行了,死过一回的人,身子大不如前。

    伮伮脑中混乱,不知道阿若又说了什么,但她听得见。

    一拨又一拨的百姓被赶到城墙上,他们拒不换衣,视死如归,不等西厥人动手,自己先跳下城墙。

    城内的人看不到,但能听到。年纪小什么都不懂的倒还好,就是那些一知半解似懂非懂的稚童,找阿娘阿耶,哀哀叫不停。西厥人因还用着他们打开生路,暂时没动刀而已,可恐吓威慑却少不了。伮伮捂着这个孩子的嘴,又要捂着那个孩子,北境的风沙大,她始终垂着头,却能闻到厚重的血腥味。

    西厥人又扔了刀过来,威逼他们马上拿起来,北境军的军鼓号角迫在眉睫,西厥人等不了了,城门开了条缝隙,管你是拿了刀还是手无寸铁,一并赶了出去。

    大军压城,乌泱泱一片,寒冷硬铁与炽热金黄的交织碰撞,太阳似乎比往日还要血亮。刚哄好的稚童又被眼前一幕骇哭,前有不明所以的我军,后有驱赶逼迫的敌军,回到北境似乎成了海市蜃楼一般。

    伮伮死死拽住怀里的稚童,大喊一声:“走!”

    所有人跟在她身后往前行进,她颤抖着,抑制不住不可名状的心跳,唱出了那首战歌——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这些年了,你睡的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