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被大片厚厚的乌云遮蔽,云层中不时漏出一弧弧闪电,雷声轰隆,大雨如注,天地山海,一片白茫。

    崖城,行宫,垂拱殿。

    虽然同样叫垂拱殿,但限于条件,因陋就简,这天涯海角的行朝朝堂垂拱殿自是远不能与东京皇宫故殿相比,甚至也不能与临安皇城的垂拱殿相比,便是比诸中原一般州衙,也大有不如。

    然而,即使再简陋,它也依然叫垂拱殿,依然是大宋的朝堂。

    大宋右丞相文天祥、左丞相陈宜中、枢密副使张世杰、户部尚书杨亮节、参知政事曾渊子、枢密都承旨马南淳、提领水军庶务陈植、侍卫亲军步军都虞候黄天从、给事中黄材、承宣使许达甫等等厓山余烈尽数在座。

    大殿正中,丹陛之上,以往空着的龙椅侧后,少有的垂下一层珠帘,帘后隐见人影,两边各有司职内侍垂手静候。这一切都表明,杨太后,垂帘听政了。

    能够让这个心灰意冷的女人重新问政,让众朝臣齐聚一堂,必是大事。

    没错,的确是事关生死存亡的大事——阿里海牙四万大军,渡海征宋。

    雷电交加声中,堂上已经沉寂了好一阵,直到参知政事曾渊子悠悠一叹,打破寂静:“好大的雨,真是及时雨啊。”

    给事中黄材也面有喜色:“正是,如此豪雨,海上风浪自不待言,诸港片帆不得出海。天意眷我,元虏也莫之奈何。”

    提领水军庶务陈植横了二人一眼,他官职差曾渊子太远,不敢出言冲撞,只能对黄材淡淡道:“雷雨总会过去,风浪总会平息,迟来早来,元虏也总会来。”

    黄材拂然不悦:“元虏迟来一日,我等便可多准备一日,这迟来与早来怎能一样?”

    陈植冷然道:“终日豪雨,多处御敌工事坍塌,新编军士也难以操练。敢问给事中,如何准备?”

    黄材一窒,正要顶回一句,上首传来一个清朗而不失威严的声音:“皇太后在此,诸臣工勿失朝礼。”

    文天祥一开腔,陈植、黄材不敢再争,忙向珠帘后的皇太后施礼请罪。

    帘后传来一个柔和而略带疲惫的清音:“罢了。大敌当前,众卿当同心戮力,以御外寇,不得内争。”

    众臣皆躬身应是。

    杨太后疲惫而忧虑的清音再起:“行朝一再南避,元虏一再威逼。元将阿里海牙兴兵数万,百船渡海,兵锋直指崖府……诸位卿家,当此危局,该如何应对?诸卿拿出个章程……啊!”

    话音未落,突然一个惊雷炸响,柔和之音顿时变调,甚至惊叫出声。

    雍容的皇太后突然变成小女人,朝堂诸臣一时尴尬无比,各个正襟危坐,眼观鼻鼻观心,仿佛老僧入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