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话,高大全吃了一惊,忙道:“这个时候,切不可去见杨太尉!”

    刘提辖摸不着头脑,问道:“为何?这种大事,我岂敢瞒着不报太尉知道?日后太尉怪罪下来,我如何吃罪得起?”

    “你不知道,我刚刚从甜水巷那里经过,杨太尉正在那里招人赌钱饮酒。也招我去来,我说是要进宫见驾,这才抽身。你该知道杨太尉的脾气,一旦饮了酒,便就好拿人使气。你这个时候带他去见,一个不好,太尉性子上来,把人打坏了可如何是好?”

    杨景宗无赖出身,性子暴虐,最好用大棒打人,死在他大棒之下的也不知道有多少,京城里的人都称他为“杨骨槌”。特别是喝了酒,性子更野,天地不管。

    前些年在通州任官,曾经在喝了酒之后把本州通判打倒在地,生生打昏过去。要知道他这种武官出镇地方,政务都是通判处置,而且通判还有监督他们的职责,官位在下,通判的实权还要在这些武臣知州之上。当时此事一出,满朝哗然。赵祯念在杨太后的面子上,只是把他贬官了事,没几年又提拔起来。

    从那之后,赵祯就让杨景宗戒酒。杨景宗把“戒酒”两个字刻在自己常坐的位子上,时时警醒。可实际上,酒一到跟前,他就把这一切都扔到九霄云外。

    这么一个人,正在喝酒赌钱的时候,带乔大头去见,不是把乔大头往死路上送?

    却不想刘提辖一听杨景宗正在喝酒赌钱,就觉得心痒难耐。作为当年一起跟杨景宗在街头胡混的老兄弟,出身名声都极为不堪,全靠着杨景宗提拔,才能在皇城司里讨一口饭吃。自己一身富贵,全在杨景宗一个人身上。怎么跟杨太尉联络感情?当然就是在一起喝酒赌钱找女人了,要做正经事,他们也做不来啊。

    刘提辖向高大全叉手:“指挥,太尉做事自有分寸,饮两杯酒有什么?不过是举报蕃邦细作这种小事,太尉问一问就把人放了,有什么打紧?你要进宫见驾,耽误不得,只管去好了。等到出来,说不定太尉已经问完了话,你们就可以团聚呢。”

    高大全哪里会信这种话?他们这种武官也有自己的小圈子,不少人经常跟杨景宗混在一起,哪里还不清楚他的为人?若是他的心情好了,倒也能够顺顺利利,但是心情一个不好,乱棒之下,搞不好一条性命就交待了。

    本来皇城司经常做见不得光的事,打死一个人,随便找个借口就敷衍过去了,你到哪里去说理?当年在邕州,徐平对陈老实和乔大头一直都很照顾,这是当年太宗皇帝征交趾时的老兵及其后代,徐平破交趾之后更加看重。真要是莫名其妙被个浑人打死了,自己见了徐平怎么交待?而且乔大头这个人,脑子也不清爽,十之要出事。

    跟刘提辖说了几句,见他无论如何也不松口,只是要带着人走。那边同僚要在催促,天时不早,排班见驾是要凭运气的,越早去越好。

    高大全无奈,只好先暂别了刘提辖和乔大头,与同僚一起到皇宫去。

    乔大头哪里知道这些背后的弯弯绕戏,看着高大全骑马走远,对身边的兵丁吹嘘道:“看见没有?我说跟永宁侯相识,没有骗你们吧?这个高大全,在邕州的时候是永宁侯身边得力的干办,我们那时候就相识,还一起打进了交趾升龙府呢!”

    几个兵丁喏喏连声,也不跟他分说,心里只骂乔大头是个傻子。就他这个愣愣的脾气,到了杨太尉面前,哪里会管你什么永宁侯,先一顿棍子打下来。

    甜水巷是京城烟花汇聚之地,一到了下午,便就莺莺莺燕燕,鸟语花香。各色妇人打扮得花枝招展,翘首以盼恩客的到来。京城里跑腿的闲汉,不断地在巷子里穿梭来去。酒楼里找好了客人,到这里找人去唱曲侍奉。或者在外面说动了客人,带到这里来一刻。这些人在中间牵线,落下赏钱使用,也算是一个产业。

    这附近都是小楼小院,独门独户。从事这种行业的,大多是女妓年老了,攒下点钱财,到外面买个伶俐的小女孩,收作养女,大了接着做这生意。有的甚至直接就是自己的亲生女儿,爹爹妈妈做乌龟鸨(母)打杂,女儿靠着身子挣钱养家。更有那最不成器的,男人在外面做乌龟拉客,让自己的妻子做生意。

    法律禁止逼良为娼,但总有无数的空子好钻。这产业数千年来,绵绵不绝。

    一到甜水巷里,刘提辖只觉得精神一下子就来了,没来由地觉得自己年轻了无数岁。想当年,自己年轻的时候,也没少在这种地方做帮闲,路上那些跑来跑去的无赖少年,说起来还都是自己的晚辈呢。

    见刘提辖气宇轩昂,衣服光鲜,不时就有贼兮兮的闲汉凑上来,问他要不要找个小娘子舒爽一番。每到这个时候,刘提辖总要大手一摆,把这不长眼的小子教训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