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秦文卿哭得梨花带雨,揉着泛红的眼睛从内室里出来合上房门,打算到正堂里缓一缓时,忽闻屋里一阵响动,念及赫迦此时已重伤不起,再经不起折腾了,推门望去时,却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

    榻前的云纹地毯上,李承岐眼神冷冽,单刀架在一个蒙面黑衣人的脖颈上,而那黑衣人却并无还手的意思,腰间一柄长剑尚未出鞘,下颌微扬,同样冷冷地瞧着高度戒备的李承岐,二人就这样僵持在赫迦眼前,互不相让。

    赫迦挣扎着从榻上欲坐起,“云蝎,不得无礼,快退下。”

    云蝎?秦文卿恍然大悟,原来此人就是赫迦的随身影卫,素来出入都是一身黑衣,黑绫遮面,神秘得很,除了赫迦本人和他的师父,从没有人瞧过他的真容。

    但仅仅是露出来的这双古水无波的眼睛,就看得出此人心性不是急躁之人,方才情急闯入内室,许是护主心切。

    不过这会儿连从不示于人前的影卫都出来了,秦文卿心里窃喜,这算不算是离赫迦的阵营,又近了一步……

    云蝎闻声退了两步,李承岐听闻来者是自己人,也收了刀,颔首垂眸道:“公主恕罪,小人以为是刺客,这才失了礼数。”

    秦文卿见着眼前剑拔弩张的局势已解,心中暗暗松了口气,打圆场道:“还好还好,都是误会一场,还不快退出去。”

    “是。”李承岐长刀入鞘,颔首应声,说罢就要出去。

    赫迦的目光在他身上停了片刻,“李将军留步。”

    李承岐停了这话,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停了脚步立在原处。

    他虽在西北大营中有些身份,但入京后便沦为罪奴,京中没几个人认得他的,这赫迦到底是消息灵通还是太过聪慧,公主身边那么多侍卫,怎么就将他认出来了呢。

    这声“李将军”,他一时竟不知该不该应。

    赫迦微微抬手,一旁的云蝎会意立刻来扶,便是遍身的伤也要坚持坐起来,坐正后单手搭肩,规矩地给李承岐行了个琐罗大礼。

    “今日之事,还多谢李将军出手相救,赫迦无以为报。”赫迦缓缓起身,浅棕的双眸一片赤诚,经此这么一折腾有些气息不稳,连说话声都有气无力的,“多谢李将军不计前嫌,救我于水火。”

    秦文卿听得出来,他指的是琐罗与陇阳李家百年来隔大漠相望的局势。可如今李家获罪,早就不可能对琐罗构成威胁了。

    李承岐迟疑了半晌,才敢问出口,“小人不过是个低阶侍卫,公子身份尊贵,怎会认得……我?”

    赫迦并未觉有什么不妥,云淡风轻道,“我母国琐罗,与陇阳隔一大漠相望百年,旁人不认得李家人,难道我还会不认得。”

    这话说得倒轻巧。

    秦文卿预感到李承岐没打算就此罢休,可这时候想去拦也迟了,李承岐单手握刀近前一步,话已出口如离弦之箭:“公子既然知道,想必也该知晓我李家如今惨遭灭门,乃是奇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