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谨申这时仿佛置身阴间地狱,不见奈何桥、彼岸花,更看不见牛头马面,四周一片漆黑,阵阵阴风吹着,低头一看自己,锦衣绸缎,露出来的肌肤上搭着一只白骨手。

    骇然后退,背部撞上了一块大石,一阵痛感传来,双腿无力的跌坐在地上,再一抬头,就见到花娘身着红衣,本来应该青春姣好的面容,也被尖锐的石子划得斑驳不清。

    几下惊恐里,见她张开了嘴,明明站的那般远,却好像在他耳边说着话,搭在自己身上的白骨还在不断勾着自己的心口,令人胆寒。

    “冤有头,债有主,你不是我杀的,不是我!”

    花娘听了自己的话,不曾退后,进前数步,身上的衣服突然被风吹开,绣着鸳鸯戏水的肚兜沾染了灰色,带子系得松松垮垮的,就连原本白嫩的肌肤也是青紫一片,可最让他害怕的还是花娘手里的那把老久却还能让人一眼瞧出是画着山水孤舟的扇子。

    “你莫要胡说!我乃今科探花,尚未娶妻生子,将来必定前程似锦,哪会有你这么个流落烟花的女儿!”胡谨申的双眼充血,被捆住的手不断挣扎,脚也在扑棱,神情癫狂,再没有刚才镇定自若,一身正气的模样。

    眼瞧着自己没能压制住花娘,反而激怒了她,斑驳的脸庞,双目流血,面容可怖,他已经是三魂去了七魄,吓得什么都说了,“你别过来!别过来!若是寻仇,也只去找礼部尚书华峰!!!”

    花娘停下脚步,歪头瞧他,像是不明缘故,胡谨申连忙大口喘着气,锁骨像是要被厉鬼整个抽出来一般,还有他的胸口、腹部,火辣辣的疼,嘴里口不择言,“你要找人偿命,便去寻华峰!当年要不是他,要不是他,与富商勾结,顶替了我的功名,你也,你也不会出生,也就不会有这个下场了。”

    宁仇手上饱蘸了墨的毛笔终于在洁白的纸上留下痕迹,一字一句,尽数不差,而栾子钰拿着铁钩,给人扇冷风的双手动的更勤快了,他有预感,这人会是鱼饵,美丽又致命。

    胡谨申断断续续,颠三倒四的叙述实在不能作为一份口供来看,宁仇皱着眉大致整理了一下。

    胡谨申在四十岁的时候终于得中举人,满怀期望的来到了京城闭门读书数月,终于自信满满的考完了会试,可在放榜之日,名落孙山,心情苦闷之极,便去喝了花酒。

    也是在那,得知同乡又同科的富商之子竟然中了,虽然名次不高,只是三甲尾,但胡谨申知道这人的水准,心中盘算着,若是自己不中,他又怎么会中。

    因此耐着性子陪酒,在富商之子酒醉之后,不出意外的得到了答案——时任礼部侍郎的华峰,私下与其父交易,顶了胡谨申的功名。

    之所以选胡谨申,也是他成绩不佳,只在末尾,且富商之子确实有点墨水在腹,不容易被人发现,本可以说是天衣无缝,可惜这人三两杯黄酒下肚,被胡谨申一哄,什么都说出来了。

    胡谨申当时又气又急,自觉扳不倒华峰,只得借酒消愁,于是有了花娘这么一位女儿。

    多年后再次进京,当年的富商之子官至五品,在当地耀武扬威,鱼肉乡里,对被顶了功名的胡谨申更是诸多为难。

    他早就不服,可当日的侍郎已成今日尚书,胡谨申只能引而不发,等待时机。

    恰巧在烟花之地见了花娘,又因栾子钰极为嚣张冲动,在一众士子中风评不佳,且多被人质疑才学,遂定下一计,有意叫华峰与富商之子提心吊胆几日,也好顺道解决了花娘这个污点。

    栾子钰听完这些疯癫的话,冷笑不已,这便是科举选□□的有志之士?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分明是自己没有血性,想要报仇又不愿自己遭罪,站在岸边,朝着溺水的人递出了虚无的援助,叫他们做了杀人的刀,而自己就只是动了动嘴,什么罪也不必担!

    唆使落榜书生闹事,倒还罢了,偏还因为担心自己清誉受损,哄花娘去捞那水中月,叫了些乞丐犯下人命官司,心狠至此,叫人怎么不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