熹雪一行人跳入水中之后,仇泽便知道大事不好。他根本没有考虑到这个意外来客,吴淞江在黎明时候,往往都是最为冷清的时候。商船没有出行,渔船要么是傍晚出江,要么是早就历经离开,怎么计算都不会现在有人,按照仇泽开始想象的,就算有人,面对如此局势,过往的路人也应该是断断不敢出手。然而他还是没有意料这个意外的变数,当然较之江上的变数,仇泽如今更为痛恨的还是此刻已经翱翔在九天之上的黑玄。黑曜改名字黑曜一爪得手,让仇泽从丰神俊朗的美男子瞬间就变成了丑陋无比的独眼龙,仇泽如何不气。但是奈何,黑玄飞的实在太高,高到在天空之中只是拇指大小的黑点。无论是弩箭还是火枪,对其都是没有任何的威胁。而江面之上的陈熹雪等人早就乘着那枚乌篷船,远远而去,在天际之侧,也是留下了一个拇指大小的黑点。岸上的仇泽面对彻彻底底的失败,只能留下无尽的怨骂和诅咒。

    陈熹雪他们大多数都是身着宽松合身的武士服,在水中行动起来倒也是极为方便,只不过因为有些月卫受伤的原因,江面上好大的一块都被鲜血染红。扁舟远遁,留下的血迹也不过是对仇泽的嘲讽。但是这并不代表着熹雪等人的压力已经减轻。他们上船之后,才愕然发现,站立在桥头的那个身影并不是陈熹雪心中的故人,而是千羽。

    草露山庄之中,小桃红背叛,千羽没有如约而至,还有突然插手的第三方势力,拥有着和草木阁护法类似衣服的青衫刀客。这一切无一不昭示着千羽和仇澍背叛一事有着摆脱不清楚的关系。又或者说,千羽本人可能就是帮助了仇澍谋害九玄的那个凶手。

    九玄和千羽之间情同兄妹,熹雪实在不愿意相信千羽便是那个凶手,但是年幼便已经经历了白莲教之中种种阴谋的她早就不会再单纯的相信的这些感情或者表象。于是此刻的熹雪,在乌篷船头,执剑而立,面对着昂首俯视,眉头紧锁的千羽。她没有一丝丝的退让,也没有一丝丝的胆怯。月卫之中,此刻亦是惊诧无比。本来以为死里求生,看上船头上的这一刻,却是熹雪和千羽之间还有着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仇恨。有些聪慧的自然猜到了一些,有些还是懵懂无比。但是无论知道不知道其中缘由,无论此刻有没有负伤,月卫们统一用他们的行动展示着他们的忠诚。纷纷拿出兵器,对准了千羽。

    船上的气氛此刻,诡异无比。黑曜又自天空上,缓缓的落下,巨大的身影落在熹雪的身侧,极为乖巧的用小小的脑袋蹭了蹭熹雪的腰肢。

    其实黑曜被载沣从草原上带回到北京,最开始的日子便是一直由陈熹雪在照顾着。直到陈熹雪南下,其中的日子并不长久,约莫着也不过半个月的时间。但是黑曜极通人性,早就记住了熹雪的音容笑貌。这一次载沣北上京城,因为走的匆忙,加之又是海路,怕黑曜不习惯,所以没有带上它。没有了载沣的牵挂,黑曜更是在江南之地,肆意无比。简直就是上海周边天空上的帝王,江南不过巴掌大小的鸟雀们,没有任何可以和它的强大相比。久而久之,它自然是越飞越远,这一次在苏州这边,偶然自天空之中发现了熹雪,然后将她救下。不过此刻的它却是把它的凶性隐藏在了羽翼之下,因为它并没有感受到面前陌生男子的恶意。

    千羽叹息一口气道:“不是我,应该是北边来的。”熹雪一听到这个答案,顿时便丢掉了手中的宝剑,如同虚脱了一般,瘫坐在了船头之上。如果说千羽还是不确认这些人是不是北边来的,那么陈熹雪却是再确认不过了。自那些青衫刀客出现在了寒山寺之中,熹雪便看明白了一切。他们的刀,他们的衣服,他们的阵法。这些,陈熹雪实在是太熟悉了。简直就仿佛是恶鬼一样,毁掉了她一个又一个美好的生活。父亲,陈伯,现在的师傅。每一个都是被谋害在这些青衫人背后的那一位手中。

    陈熹雪之前还是害怕千羽和曹道元有勾结,但是千羽却只说北边来的,而没有说是天师派过来的,可见他对这件事也是不清楚的。换句话说,如果千羽也参与了其中,那此刻他们早就已经束手被擒了。陈熹雪知道千羽出神入化的武艺,更别说千羽后背还站着的草木阁的护法。

    千羽又幽幽叹息道:“阿九怕是已经遭遇不测了。你也别怪小桃红,她也有自己的苦衷。”熹雪凄然一笑,道:“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能有什么恨不恨的。”说完,船上骤然便安静了下来。来来往往的只有,千羽带来的护法侍卫们为月卫们包扎伤口,送上热水。千羽沉声道:“江南不安全,和我去四川吧。乱世将起,你迟早还会回来的。”熹雪听着千羽的劝解,没有不答应也没有答应。只是坐在船头,抱着黑曜的脖子,静静的看着平静无波的江面,仿佛没有听到一般。许久许久,吴淞江的乌篷船上只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

    江水悠悠,江湖悠悠,刀光剑影,爱恨情仇。

    而在草露山庄之内,仇澍静静的坐在大堂之上,接到了仇泽的鸽信,只报了一声陈熹雪被救走。仇澍撕掉了鸽信,摆摆手,刀光一闪。九玄一世英雄,便化作了红粉骷髅。九玄死后,背叛她的桃红,触壁而死,名曰殉主,但是这其中的恩怨纠纷,却也是没有人了解。仇澍将之二人皆厚葬。江南春神,自此变天。

    江南如花似水,却是暗流涌动。曹道元为了席卷天下,首先要做的便是控制好自己应该控制的,山东的白衣社,江南的春神堂都是如此。这两个堂口一个是坚决反对造反,而另一个则是举棋不定,犹犹豫豫。与春神堂同气连枝的草木阁,在白莲教造反这件事上也是同举棋不定,犹犹豫豫。但是曹道元操刀同室,却是已经引起了千羽的注意,他自然会百般防范。

    与江南相隔千里之外的地方,也有一个地方叫做江南。不过这里是后世的首尔江南区。如今的名字是汉城下的彦州城。彦州城是汉城的附城,其关系类似于宛平城和北京城之间的关系。甲午战争之后,按照载沣的想法,划38线而治即可。而朝鲜东京本就是距离三八线不远。但是其意义自然不同凡响,不仅仅埋藏着诸多朝鲜王室多年聚集的财富,同时还是有着不可言喻的政治意义。那便是占据了王都,谁的正统地位自然就更加巩固。所以李鸿章自然不会放过这座大城,用不到八万两白银便从日本军部手中换了回来。

    日本人的想法也十分的简单,他们根本不明白什么是正统。他们的天皇自古以来便是只有一个家族,更换的只有下面的关白和大名。更何况日本军部已经将城中搜刮了一番,除了留下残壁断垣,留下一地的尸体和火焰没有留下任何东西。但是日本人不知道,他们留下的破败不堪的汉城在朝鲜士民之中又是掀起了何等的轩然大波。

    汉城惨遭荼毒,一地的残骸。累累白骨之下,增添了更多的都是朝鲜人对日本军队的恨意。日本人离开汉城之前,自然也是把城中的大部分的防御工事用炸药炸掉。除了保留了正胜门处的部分老城墙以外,其余稍微厚重一点的,要么推到,要么炸掉。

    李鸿章见此,顺势而为。并没有重建汉城,而是打着重建汉城的幌子,一边收着朝鲜人的税赋,一边消极怠工。毕竟这样一个古城重建,没有一个十几二十年是不正常的。不重建不代表李鸿章轻视汉城的防务。他主要做了两件事,一件事是重新修建了一条从义州城而起,路过平壤,到汉城的直道,同时还做了铁路上的规划。但是由于财力有限,这几年仅仅把大部分的直道修好了。而铁路更是没有丝毫的动静。而另一件事,则是大修了彦州城。彦州城在汉城区域,地势较高,而且被日本人破坏的最少。最早,彦州城本就是汉城的卫城。所以适合改造为新的卫城。

    李鸿章甚至拆掉了数十门海军丢弃的250口径的舰炮,装在了彦州城内,以弥补火力不足。负责汉城防务的是一个名叫张海的安徽人。也是淮军出身,担任过宋庆的副官,不过时间不长。其为人耿直而不知变通,宋庆不喜欢他的性格,所以早早将他打发到了下面担任中级军官。但是治军严厉,作战勇猛。在九四年的甲午之战中,拿到了不小的功勋。所以便从参将升任到了总兵,下辖四个步队营头,两个炮队营头。共计三千人。

    这三千人之中,有两个营头驻扎在汉城之内,一个是张海的亲兵营,三百余人,还有一个庆字步队,七百余人。汉城内还有朝鲜军队三千余人,一同维护着汉城的治安还有防务。两个炮队还有两个步队则是驻扎在彦州城内,他们才是此次维护汉城防务的主要力量。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张海一般都在汉城内驻扎,而彦州城交给了他的副将宋超。宋超是宋庆的侄子,但是不学无术,性格懦弱。好在因为胆小,不敢干什么坏事。所以宋庆便将之托付给了张海,希望张海可以教教他。

    但是张海对这个副将也是无可奈何,本就是老将军的侄子,虽然有点不济事,但是好在不纨绔,对待下属长辈也是十分尊敬,即便张海有时候想给他点茬,但是都找不到理由。索性,他就住在了汉城,保护大院君的安全,至于彦州城,他又让自己的儿子张越过去看着,宋超对此自然非常欢迎,乐得清闲。

    每逢一旬,张越都要回一趟汉城,对自己的父亲交代一下每旬发生在彦州城内的大小事情,并且聆听张海的教训。张越较之他父亲,其实更有才华。而且不似他父亲那般的耿直,不过因为他刚刚才过及冠之年,更没有考取功名也没有建功立业。说白了还是没有人的资格担任军中要职,目前不过九品的军中参政之位,还是依靠着他父亲的余荫才得到的。在彦州城内,张越行权。一来靠着他父亲的威望,二来便是借着宋超的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