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历七年,季冬至末。

    一对夫妇衣着单薄,在雪中瑟瑟发抖。女人怀里抱着个婴儿,男人拖着辆手推车,上面放了几张破棉絮和几个看不出颜色的布兜。

    这就是他们所有的财产了。

    “文鼎,你确定那家大人会要他吗?”陈蕙兰抱紧了怀中的婴儿,嘴唇发紫。

    沈文鼎摇摇头,捂了捂冻得通红的双手,瞪了一眼妻子说道:“优柔寡断成不了大事,我们已经没有能坚持到明天的食物了,不想饿死就别那么多话。”

    婴儿很乖巧,他睁着大大的眼睛,冻的红彤彤的身体还在发抖,小手紧紧地抓着裹着自己的并不温暖的襁褓,不哭也不闹。

    陈蕙兰把裹着孩子的破布搂得更紧了些,她低头亲亲孩子的额头,带着哭腔道:“孩子,不要怪妈妈,妈妈也是迫不得已。”

    沈文鼎停下拉车的动作,没来由地生气。他扭过头来斥责多愁善感的妻子:“你跟他说这些干什么,他刚出生又不会记事,你不会还指望他长大养你吧!”

    陈蕙兰摇摇头:“卖了就是卖了,他长大了知道这件事也只会恨我们。”她吸了吸鼻子轻轻地抚摸着婴儿脖子底下的一小道刚刚结痂的疤,“咱们连名字都没给他起……”

    “起了名字只会让你更不愿意卖掉他,”沈文鼎看见那道疤就来气,“我早就说让你直接杀了他,你就是不肯,我刀都架到他的脖子上了,你硬是把我拽开。看吧,心软的结果就是这个兔崽子吃光了我们所有的积蓄,我们现在才不得已当街乞讨!”

    陈蕙兰骂不过丈夫,只是抱着孩子啜泣。

    远处,出现了一座顶大的庄园,快要过年,庄园外挂了红色的灯笼,和洁白的雪地相得益彰。

    “就是这里了,穆家主宅。”沈文鼎放下手中的拖车,抹了把被寒风吹得通红的脸颊,吸了吸鼻子局促地走向门口站岗的卫兵。

    离大门还有五六十米,沈文鼎就被拦住了。举着枪的卫兵瞄准了他:“干什么的?”

    沈文鼎被吓坏了,跟刚刚那个怒骂妻子的家伙简直不是同一个人。他一下子坐到雪地上,摆着手往后退:“不……不不,大人,我是想……”

    听了沈文鼎哆哆嗦嗦讲出的来意,卫兵打开通讯终端,背过身去说了些什么。

    很快,一个身穿黑色燕尾管家服,带着雪白手套的男人推开大门,走到沈文鼎面前。

    他轻轻弯腰,展露出良好的礼仪:“这位先生,您好,我是穆府的管家。我听卫兵说,您是想把孩子卖到我们这儿?”

    “对,对对对!这位大人,我们要的不多,两万,两万就行!”一听有戏,沈文鼎激动地一骨碌爬起来,一边冲那位管家点头,一边朝后拼命招手,叫自己的妻子过来。

    管家眼中的鄙夷一瞬即逝,脸上仍然是面具般标准的微笑:“非常抱歉,这位先生,一个生死不明,健康状况不明的婴儿,并不能给宅子提供任何劳动力,我们甚至还要分出人手来照顾这位两万元买回来的婴儿,岂不得不偿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