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伯被这一问给问住了。

    若是姜佛桑也同其他人一样,嫌苦、嫌累,对北地诸多抱怨之言,他绝不会白来这一趟多费唇舌。

    正因她不同,邵伯也愿意待之以诚。

    “少夫人别看咱们所经之地多见萧条,但相较往年,这已是极难得景象。”

    他顿了顿,问,“按少夫人年岁,宣和之乱时想必还是个不记事的娃娃,不知身边人有没有跟你提起过那段往事?”

    姜佛桑颔首:“r母常常说起。”

    邵伯沿着河沿走了几步——

    “其实在宣和南渡之前,大燕就已经乱了套。先是宗室交哄,接着异族崛起、纷纷自立,他们互相之间又相互砍杀……

    “无论对外还是对内,无论何方输何方赢,攻占所至,兵锋所及,无不疯狂地进行焚烧、掳掠和屠杀……几十年间,几乎无月不战,整个国家被搅得天翻地覆。

    “胡虏攻进洛邑之前,洛邑尚是一副太平景象,而洛邑以外,百姓早被投入骨岳血海之中,日日都活在屠刀之下,流亡者十之,横屍满河、白骨蔽野、人多相食,其惨不堪言。

    “除了兵祸,还有天灾和。三者交相b迫,如长河溃决,势若倒海,最後的结果就是苍生殄灭,百不遗一……老奴痴长几十年,再没见过b那更黑暗混乱的时候。

    “瀚水和湑河流域,原本是整个大燕最繁华富庶的地区,舟舆商贾,四方输运之所辐辏,但是经过接连动荡之後,便成了现如今土旷人稀、烟火断绝的荒凉废土。”

    姜佛桑听着,心情跟着变得沉重。

    戎狄及於中国,宗庙焚为灰烬,千里无烟火之气,华夏无冠带之人,自天地开辟,书籍所载,大乱之极,未有若兹者——这段历史,可谓字字血泪。

    无怪良媪提起总是垂泪,也难怪那些名士显宦永远一副生理茫茫、永无依归的形状。

    凡是亲历之人,有谁能忘?

    恐怕到Si都不能忘却。

    即便是太平中长成的晚辈,每当触及这类文字,也常常哽咽难忍。

    “这是一片苦难深重的土地,和江南不能b。”

    如何b呢?北地战火弥漫、疾疫猖獗、天昏地暗之时,漳江以南几乎没受到太多波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