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时间,唐顺之没有做什么,可是又比任何人做的都多。

    徒弟和徐阁老掀起的大战,烽火何止限于京城,两京一十三省,士绅官员,无不卷入其中,内阁不稳,六部不宁,两京不安又遇到了一个不负责的皇帝,加上四方战乱频繁,可谓是百病齐发,一起来袭。

    可令人奇怪的是斗争仅仅限于官场,国政耽误的并不多,该推的政务还在推着,东南抗倭,西北对付鞑靼,都没有太多的影响,一切还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如此反常,并非是大明朝洪福齐天,也不是嘉靖修道有成,百灵相助。而是唐顺之,身为次辅,甘当柱石,始终以国事为重,扛起了繁杂的公务,安抚东南将领,调和九边的督抚,把党争的危害降到了最低。

    他没有参与其中,也就使得在京官员不用立刻分成泾渭分明的两派,唐顺之一手托着两边,一肩扛起朝堂。大明不乱,居功厥伟。

    唐毅没有责怪老师不出手帮忙,相反他知道,唐顺之如此,才对他最为有利,唐党和徐党,其实是同一株大树的两根枝干,非要拉开楚河汉界,拼一个你死我活,结果只能是两败俱伤。

    可以说是唐顺之,避免了徒弟成为千古罪人。

    为了苦心维系脆弱的朝局,唐顺之付出了多少心血,光是从斑白的头发,就看得出来。唐毅心疼老师,难免心酸。

    “行之,你不会怪为师吧?”

    “弟子如何不知老师的辛苦,我们终究是大明的臣子,享受着百姓的供养,若是为了一己之私,就弄得天下大乱,祸国殃民,真的就该死了!”

    “好!不愧是我的弟子。”

    唐顺之微微一笑,十分自豪,有些为有所不为,什么时候,争斗都是不可避免的,只要心怀着大局,就是社稷之臣。

    唐顺之老怀大慰,师徒两个一前一后,来到了寝宫,向嘉靖见礼已毕,躬身侍立。唐毅想要观察一下嘉靖的神色,却没想到,有一道纱帐挡在了面前,从里面能看得清外面,外面却看不清里面,嘉靖究竟是喜是忧,心里头也没有底儿。

    唐毅的小心肝不由得提到了嗓子眼,虽然来之前做好了心里准备,可是俗话说伴君如伴虎,谁知道嘉靖会不会吃人啊,万一他真把自己吞了,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吗!唐毅满心嘀咕,小算盘响得噼里啪啦。

    一声清脆的钟声,打破了沉默、

    “唐阁老,近几日徐阁老请假在家,内阁都是你盯着,可还习惯?”嘉靖生意飘忽,透着一丝沙哑,听清了很苍老,不复之前的潇洒。

    “回禀陛下,臣无非是萧规曹随,能处理的尽力处理,还有好些政务压着,等候徐阁老回来定夺。斟酌损益,难免有所欠缺,臣惶恐羞愧。”

    “呵呵,唐阁老,你客气了,朕看这些天来你的票拟,很是合乎朕的心意,做的很不错,朕心甚慰。”

    唐顺之连忙施礼,“多谢陛下称赞,臣铭感肺腑,虽肝脑涂地,不能报答万一。”

    简单的几句对答,嘉靖很是夸奖了唐顺之一番,正所谓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唐毅觉得一定有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