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定定的看着李再兴,脸上带笑,神情中却有些严肃:“贤弟,你虽然不似那些闾里游侠儿一般蛮横,可是眼中有杀气,一见则让人心惊。”

    李再兴心神一凛,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杜甫不懂武功,都能看得出他杀气外露,看来自己的修为还不到家,真正修为深厚的人是看不出杀气的。

    “惭愧惭愧。”李再兴掩饰的站了起来,四处张望:“杜兄,你刚才说闾里之侠,莫非还有其他类型的游侠?”

    杜甫见李再兴四处乱看,连忙向站在一旁的中年胡商拱了拱手,胡商明白,连忙在前面引路,热情的招呼道:“请跟我来,我带爷去看看货。”

    李再兴对货这个字眼非常不舒服,他不太习惯把奴婢不当人看的习俗。不过他也知道,这是大唐的现状,不是他一个人能扭转得过来的,只能慢慢习惯。他跟着胡商穿过一道门,来到后院,只看了一眼,就有些愣住了。

    眼前的情景比起货这个字眼更加惊人。

    后院不算太宽敞,四周建了一排房子。说房子似乎也不太对,因为这些房子没有外墙,只有一排栅栏,分成十几个隔间,和羊圈差不多。每一个隔间里都有多至七八个,少至两三个的人,有男有女,有黑有白。即使是春寒料峭,这些人却衣衫单薄,瑟瑟的挤在一起,一个个眼神中透着惊恐和不安。

    最让李再兴惊讶的是院子中间有一排木架,木架上垂着铁链,暗褐色的铁链上隐隐有血腥气。有一个身影被铁链吊在木架上,只有两个脚趾着地,一头卷曲的长发垂了下来,沾满了血污,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他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

    这里是监狱还是地狱?李再兴一时无法相信眼前看到的这一切。与外面热闹的市面相比,这里只能用地狱来比喻了。

    杜甫见习以为常,泰然自若的跟着胡商向前走去。胡商热情的向他们介绍着:“这里便是些便宜的健奴粗婢,虽然长得一般,干些粗活却一点问题也没有。爷若是看中了谁,我就派人带他们去清洗。这些猪狗一样的东西,一天洗十遍也没用,所以嘛,哈哈哈……”

    李再兴打了个寒战,无意的摇了摇头。他看了吊在木架上的人正好,忽然有些奇怪。这人身材不小,看起来像一个男子,可是他的体型却和男子不太一样,即使身上破烂的布片垂挂下来,看不出身体轮廓,李再兴依然能感觉到这似乎不是一个男人。

    什么样的女人会被施以这样的酷刑?李再兴好奇的走了过去,目光穿过破布片,看到了一个浑圆的半球,虽然兮兮的,却依然透露出一抹诱惑。

    果然是个女人!

    李再兴站在这个女奴面前,上下打量了好半晌。女奴一动不动,一直低着头,仿佛没有了气息。站得近了,李再兴终于能分辨出她的头发颜色,不是常见的黑色,也不是常见的栗色,居然是一头金发。

    这女奴不仅有一头金发,而且身材高大,李再兴估计,她大概有五尺八寸左右,折合后世的一米七五,比杜甫可能还要高一点。她很瘦弱,瘦得皮包骨头,但是骨骼匀称,特别她的虎口处有明显的老茧,以李再兴的眼光看来,这个女奴很可能练过武。

    “哟,我的爷,你可离这个畜生远一点。”胡商见李再兴凑近了打量,吓了一跳,连忙赶了过来,作势抹着额头并不存在的汗珠,把李再兴拉到一旁,连声说道:“爷,这畜生凶猛,可千万别伤了你。”

    “她很凶猛?”

    “可不是呢,卖出去三回了,都没两天就被人退回来了。什么也不会做,还咬人。”胡商苦恼的摇摇头:“没奈何,只得把她吊在这里去去野性,找个机会再贱卖了。”

    李再兴点了点头,走了两步,突然站住了身子,肩膀微微一动。

    胡商没注意到李再兴的小动作,杜甫等人也没注意,可是被吊在那里,一直没有任何反应的女奴却突然猛的颤了一下,浑身肌肉绷紧。她勉力的扬起头,凶狠的目光从脏得打结的头发中透了出来,死死的盯着李再兴的脖颈。李再兴慢慢的转过头,嘴角挑了挑,露出无声的微笑,随即紧跨两步,跟上了胡商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