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靖司静静地聆听,这样的凄美故事,正与她此刻的心境共鸣。

    凰丹尹像个忧郁的故事叙述者,对着棺木讲述那些甜蜜的过往,即便是细微琐事,她说起来依旧动人,没有一丝遗憾的痕迹。

    “他是那种极其固执的人,自尊心比任何人都强。从高峰跌入低谷,他一路浑浑噩噩,昏迷不醒。但这也可以理解,毕竟从魁门新任首席弟子的位置骤然跌落,那种巨大反差,谁也无法轻易承受。”

    “接着,他遇到了taizi凉。那时的taizi凉正处巅峰,他看中了八步赶蝉的武艺和品质,一次次耐心地提供食物,多次上门慰问。尽管那时已成taizi凉收揽江湖英才的策略,但我感受到,赵凉的关心,有一部分出自真心。”

    “你也是那个时候认识的赵凉吗?”李靖司问道...

    凰丹尹轻轻颔首:“那时我们三人正值韶华璀璨,假如未曾目睹我与王子凉的亲近,八步赶蝉或许不会甘愿接受赵凉诏的招揽。然而,无论如何,他始终感激王子凉在他最困厄之际施以援手,这也成为他违逆魁门意愿誓护王子凉的理由之一。只是多年以来,他未曾重返魁门,亦未曾向任何人提及被逐出门墙的过往,即便是后来那位声名赫赫的绣花将军也全然不知。”

    “那时的宁远,应当也是少年英豪。”李靖司听得如痴如醉。

    “确实如此,只不过他尚未成为大戎引以为荣的猛虎将领。”凰丹尹微微点头,“我与宁远几乎算不上相识,毕竟我们的生命轨迹并无交集。要说有,那便是因八步赶蝉而起。宁远与八步赶蝉颇有相似之处,同样是被师门驱逐之人,只因他离家出走以报答王子,他曾是个遭受家族嫌弃的少年,离家后几近饿毙,后来得到了王子凉的庇护。宁远是个知恩图报的汉子,因此不顾魁门远离江湖的训诫,一心打造了魁门军。”

    “原来自始至终,凉王便是识人善用的智者。”李靖司眼眸微敛。

    “他一直如此,所以我一直尽力与他保持良好关系。说到底,还不是因为我同样经历过峨眉的背叛。”

    提到此事,李靖司脸上掠过一丝微妙的尴尬。凰丹尹意识到话题的敏感,但还是继续讲述下去。

    “宁远与八步赶蝉一同归于王子麾下,宁远对八步赶蝉推崇备至,而八步赶蝉也视他如亲弟般对待,将自己的所有武学悉数传授,唯独轻功宁远未能掌握,或许是天赋所限,详情我也不甚明了。但这兄弟俩的关系并不轻松,因为宁远坚决追随王子,而八步赶蝉却始终守护着魁门的戒律,于是魁门军的建立便成了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巨大鸿沟,直至很久之后才稍有缓解。”

    说到这里,她轻轻叹了口气。

    “后来的事情,就关乎到我了。当年因母亲与峨眉反目,我与母亲凰棠氏一同被逐出门派。说来也讽刺,我们这些被放逐之人,都被王子凉收留。但我并未过度依赖赵凉的势力,因为在当时,有许多姐妹随我和母亲凰棠氏离开了宗门,我们一起来到北戎州,预备在此创建我们自己的新宗门,也就是后来的凰棠别院。”

    听到凰棠别院的起源,李靖司不禁感慨万千。

    凰丹尹沉浸在回忆中:“不说那些不愉快了,我告诉你些有趣的事情吧,你可知道八步赶蝉这个奇特名字的由来?还有他为何总装扮成马夫,以及为何始终头戴斗笠呢?”

    李靖司深知她的回避是为了缓解尴尬,于是他也含笑轻轻颔首。

    凰丹尹仿佛也被这个话题牵引,对着那个神秘的棺柩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欢快笑容。李靖司头一回见她这般雀跃,或许连凰丹尹自身都没察觉这份喜悦。

    "实则容易,这马夫的装扮,是他初次于北戎州陵阳城遇见我时的装束,而那顶斗篷原本簇新,本是我佩戴之物,随手赠予了他。他说他喜欢,愿终生佩戴,我笑着调侃他夸海口,若真挚喜爱,便连同这套衣物一生相伴吧。没想到,自那一刻起,直至他生命终结,他果然每个星期三度洗涤,始终穿着不曾脱下。"

    闻言,李靖司眼中泛起泪光:"何等深沉的爱情,他爱你至何种境地,才能做到这等地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