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函谷到北邙不下六百里,秦不可能派人送粮。如筹集粮草,必在当地征集。”

    “洛阳七十万户,尽天下富豪,征得一月半月粮草,易如反掌。”

    “诚如公子所言,洛阳天下富庶之地,但七十万富豪,谁是易与之辈!加之天子脚下,动碍观瞻,强夺不可,豪取不能,只能市取。和这些人做生意,还不扒了秦军一层皮!”

    信陵君见争辩不出什么结果,只能强压下心中的不安,改换了话题:“秦军虽停在北邙不动,但距我军不过三四天路程,兼程奔袭,一昼夜可到,还是不能不防。”

    芒卯回道:“公子思虑过人,心细如发。依臣之见,我军前两日移动途中方是险极:一则距离不远,秦军呼吸可到;二则移动范围大,营垒不稳。如今安营将定,只是小做调动,前后左右俱有呼应,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只不掉以轻心方可!”

    信陵君点头道:“将军所言甚是。今夜已尽,眼见秦军不会来袭了,天明即可移营。只要阵形严整,料秦军也不敢来犯。”

    芒卯向更漏望去,见沙漏将尽,也叹道:“原来长夜将尽!不想与公子相谈,竟是如此可人!”

    信陵君道:“无忌受教良多,亦不觉夜之将尽!”

    芒卯道:“公子小憩片刻,就要升帐点军了。那时诸将都来参拜,恐不得休息。”

    信陵君道:“有劳将军。打搅将军不得安歇,无忌不安!”

    芒卯道:“得与公子相见,卯幸何甚哉!”言毕出帐,叫来一名军官,却不是别人,正是出使大梁的芒申,吩咐道:“带公子与晋大夫到后帐歇息。”

    信陵君与晋鄙都再拜起身,芒卯躬身送出大帐。两人随芒申到了一处帷帐,芒申掀开门帘,两人进入,芒申在门前见礼道:“将军令申随侍公子,公子但有差遣,申不敢辞。”

    两人回礼道:“小将军安歇,不敢有扰!”芒申方才退出。

    两人往里看去,见帷幕内用一锦帘隔成两间;两间内各有一大摞高高的秸杆堆,上面铺有一层的草席,薄衾高枕。两人互施一礼,各自上铺歇息。不多久,晋鄙即鼾声大作。

    信陵君虽浑身痠痛,头晕目沉,但却难以入睡。第一次军营生活深深刺激了他。秸杆虽铺得很厚,但仍然有些扎;四周帷幔底部漏进的寒气,这时也格外刺骨;不时走过的巡哨和时时响起的口令,都让信陵君无法入睡。

    但信陵君的痛苦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不久帷帐外响起了鼓声。咚咚咚,咚咚咚,……

    信陵君和晋鄙同时“腾”地坐起,相互整理了一下衣甲,走出门去。迎面正碰上匆匆赶来的芒申。

    芒申见两人已经出门,忙上前施礼:“将军在帐中迎候。”

    晋鄙回礼道:“请引路。”

    芒申前面带路,两人后面跟着,再次来到芒卯的大帐前。芒卯全副装束,站在帐门口,气宇轩昂;一队武卒分列左右,持戟护卫。两人默不作声,随芒申走到芒卯身边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