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信陵君的鼓励下,梁尉公子直了直腰,想把城中所受之屈尽情吐露;但猛然意识到身边的二人正是自己所有委屈的制造者芒卯的儿子,就又犹豫起来。心中权衡不定,说起话来就吞吞吐吐:“家父奉王命出阵,家臣无一随者,幸有诸公子……家父出城当夜,南天火光,映照城中。尉老登高瞭望,知启封失陷。乃命臣等整顿器甲粮秣,以备不虞;分遣家臣,巡视各门,皆令安堵;密遣斥候,四下探望。次日,王于宗庙拜芒卿为将军,一国尽委之。将军乃集各家精壮于校场,臣应命而往,将军乃命与段子同赞军机……”
张辄问道:“段子何人也,得与公子同列?”
梁尉公子看了大梁尉一眼,回道:“小子年少无知,难识天下英才!”张辄回礼而退。梁尉公子续道:“将军乃问启封之事,魏相与臣皆言不详……”
大梁尉道:“将军问启封之事于汝小子?”
梁尉公子伏身于地,回道:“然也。”
大梁尉道:“汝何以对?”
梁尉公子道:“夜来城破,儿张皇之余,焉能有他。故但言无知。”
大梁尉道:“黄口小儿,焉得当将军之问!”
梁尉公子伏地不敢出声。信陵君回护道:“公子虽幼,亦有家老扶佐,举动得宜,大梁城临危而不乱,其与有功焉!”遂转头对梁尉公子道:“公子但言其事可也!”
大梁尉喝道:“还不应对!”
梁尉公子急忙转身,对着信陵君下拜道:“臣谨喏!”
信陵君见气氛变得不堪,乃亲取盏,自舀清酒,奉于梁尉公子道:“公子但饮此酒,可尽言汝所知。”
梁尉公子双手接过,稍呷一口,即置于席前,稍整衣襟,正坐道:“君上欲何知也?”
信陵君无奈地道:“公子可言大梁中事,及将军之命。”
梁尉公子道:“启封火光,映照城中,凡城中望户,无不动色,皆整顿粮械,以勤王事。次日将军一呼,数百大族齐集校场,旌旗蔽日,呼声震天。将军乃登台点军,各得其宜。将军随下询城中武卒之事,愿以大梁尉信符付于将军,魏相亦附议。臣以无王命,不敢从。”梁尉公子一边说,一边偷瞟大梁尉,大梁尉脸色严肃,一言不发,也看不出他的意思。一口气说到这儿,梁尉公子停下来,垂首不语。
信陵君见梁尉公子转入赞颂模式,情绪也在竭力克制,不再尽情倾述,只得接口道:“将军遂命二公子相助欤?”
梁尉公子道:“小子何能!城内城外,盍营上下,一应大小之事,幸赖二公子周旋,始得无碍!”
身边的芒氏二人连忙伏拜于地,道:“臣岂敢,略尽犬马之劳,但得无过则幸甚,不敢言功!”
信陵君想来当着大梁尉,已经从梁尉公子那里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了,于是转向芒氏二人,道:“二公子久随将军,长侍左右,必知将军胸中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