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城实在撑不住沉重的身躯,缓缓坐倒在地上,他下意识避开李凤鸣微微上扬的眼睛,手指颤抖着划过衬衣边上的牛仔裤。金属内扣在他的指腹上摩擦翻转,而后带着他最后的希翼沉进深渊里。

    这是一条街头破洞牛仔裤,内扣边上几个刺绣的数字清晰地在他脑海里循环。这种裤子,向来严谨的李凤鸣一辈子都不会穿。

    最后的一点希翼在指尖破碎,江晚城白皙修长的手指插进裤子上的破洞里,硬生生把漂白的牛仔裤扯成了几块破布。他闭上红得似乎要喷血的眼睛,猛地埋倒在地上,嘴上吼的却是:“你出去”。

    李凤鸣动了动嘴唇,黑色的皮鞋从粉色衬衫上移开,而后轻声走了出去。他的脚步虽然慢,却每一步都踩得很稳,一如来时一样,缓慢规矩,不带一丝情绪的尘埃。

    他甚至都不问他为什么,也不会为他凌乱几分平稳如常的步子。

    江晚城数着脚步声消失在耳边,然后才睁眼扫了一眼消失在门外的毫无褶皱的黑色西装裤裤脚,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咧开嘴自嘲一声,然后快速掏出了落在床底下的手机。

    手机上一排排的消息他无心去看,手忙脚乱地点开软件买了张回国的机票,然后抓起那把发|票匆匆逃出酒店。

    午后的爱丁堡被大雪覆盖着,头顶上却是明晃晃的阳光,时不时吹来的大风将寒意带上心头,也不知那太阳晃着灿烂的脸是在嘲笑谁。

    江晚城专往那些无人经过的雪堆上踩,直到满地都是他的鞋印,他才一头埋进堆得最高的那堆雪里,带起一地的雪花飞舞。

    过了许久,他才爬起来拐进机场旁边的店里,随便买了两件衣服换上就直接进了机场。等待的过程中他冷不防又想起昨夜酒吧里的种种,怎么想都只记得老板问他需不需要人陪还有就是落入的那个怀抱和嘴唇的触感,其他的他怎么都想不起来。

    脑子里嗡嗡作响,身体本就疲惫不堪,江晚城近乎绝望地把头埋进了新买的外衣里。那个陪字在脑子里不断的重复,混迹酒吧多年的他瞬间就理清了因果,最后回荡在脑子里的全是李凤鸣手指的温度和消失在耳边的步子,那样冷又那样平那样稳。

    不知呆了多久,广播通知检票,江晚城才从衣服里露出头来,通讯软件上是他那印度的室友发来的消息,说他已经在去美国的途中了,很高兴相处这么多年,昨晚给他的是催|情的香,算是离别礼物。

    江晚城盯着手机一动不动,讯息最下面有一句不算通顺的中文祝福,祝他和李凤鸣今夜春宵,夜夜春宵。

    江晚城盯着李凤鸣三个字,不知怎么的,也许是悲极生乐,他甚至还笑了一下,然后把手机关机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爱丁堡回杭城的飞机上,空姐嘘寒问暖问他是否需要帮助,江晚城摆手摇头,说只是想要休息。

    空姐还是不放心地给他倒了杯热牛奶,然后叮嘱他随时联系。最后见他实在是太过疲累,只好用一句“祝您旅途愉快”结束了对话。

    “祝您旅途愉快”江晚城细细咀嚼着这句话,莫名地就笑了,笑得眼泪止不住地流,呜咽声挤压在随时用力阻隔的口腔里堪堪压进喉咙最深处。

    那件新买的外套被他随意罩在凌乱的头上,几番试图转移注意力失败之后,他短暂沉浸在胡思乱想里失灵的耳朵终于动了动。而后,他听到有两个稚嫩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稍微甜腻轻柔的女生先开口,她问身边的人:“我们这么晚回去,会不会被老师骂啊?”。

    不等男生说话,她又自顾自地说道:“不过爱丁堡真美啊,我们夏令营再来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