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妃枯坐在一旁,没想到自己日盼夜盼,今日终于盼来皇帝来了春禧宫,却是这么个收尾,心中酸楚难耐,只怔怔地瞧着皇帝的后背,眼眶红了半日,双泪暗垂,半晌方收了泪,从旁边揭了锦缎团纹锦被,轻轻地盖在皇帝身上,自己坐在一旁,自是一夜无眠。

    第二日,如意馆。

    皇帝进去时候,郑淣早已站了起来,皇帝忙赶了几步上去扶住她,问道:“今日身子可好些了?”

    郑淣脸上带着一个极其妥帖的微笑,仿佛昨日的事情她从小自大早习以为常:“谢皇上垂问,嫔妾并无大碍。”

    皇帝瞧了一眼她的面上,她神情跟往日一般柔顺,并无丝毫波澜起伏,他心中说不出是终于安稳了还是更为不安:“可是真好些了?可曾让太医瞧过?让朕瞧瞧你的腿。”说罢便躬下身子,伸了手撩开她的罗裙,要去瞧她膝盖上的伤。

    郑淣忙退一步,罗裙从他的手中滑落:“皇上,君子有言,非礼勿动。”

    皇帝半蹲着身子,一手握住她的鞋袜,执意要亲眼瞧瞧她的腿伤:“给朕瞧瞧又如何?朕知道你身子弱……”

    郑淣再一退,微微欠身:“太医已经瞧过了,谢皇上关怀,嫔妾卑贱,并不敢劳皇上如此挂怀。”

    皇帝手中一顿,她的罗裙在离他一寸的地方,可她如此坚决,坚决到他不敢再伸出手去,半晌,他方慢慢地站起来,低声道:“朕知道,昨日……昨日你在太后那里受了委屈……”

    郑淣打断皇帝的话:“嫔妾昨日言行失德,太后圣断,嫔妾并没有受什么委屈,倒是昨日牵连得莫姐姐平白抄了许多经书,嫔妾心下不安得很。”

    皇帝心中郁结不已,颇有些手无足措:“抄便抄了罢,她的委屈,朕自然晓得的,”他的目光落在她柔弱的肩膀上,把方才进屋子便想说的话终于说了出来,“你的委屈,朕更是晓得的。”

    郑淣面色如常,屈膝道:“往后嫔妾自然谨言慎行些,再不给皇上和莫姐姐惹麻烦。”

    皇帝该说的话已经说完了,只觉得这气氛比往日更冷淡些,不知再怎么往下说,瞥见她身边立着一名新入宫的宫女,他自然是认得紫珠的,此时无话找话地道:“你府中的丫鬟也入了宫,想必旧人用得顺手些,你也安心地养好伤,别落下什么风寒腿痛的毛病。”

    郑淣微微展颜,从神情到语言滴水不漏:“皇上说的是。”

    皇帝再也无话可说,只得恋恋不舍地站起身来,郑淣仿佛一瞬间瞧透了他的心思,再屈膝道:“皇上公务繁忙,嫔妾恭送皇上。”

    从如意馆里装了一肚子的火气出来,皇帝怏怏地回了寝宫,将郑淣那几句恭敬有礼,叫人挑不出半点毛病的话翻来覆去地揣测了无数遍,终于长叹一声,怕是这些时日的春雨润无声只做了一江春水向东流,往后还得再好好下些功夫才行了。

    皇帝正在愁眉苦脸之间,木云闪身而入:“皇上,今日尉文霜大人入宫见了尉妃娘娘,尉妃娘娘……”

    皇帝摆了摆手:“朕猜也能猜到尉妃说了什么,再说了,她历来是哭的时间比说的时间多,朕只想知道尉文霜说了什么。”

    木云道:“尉大人安慰尉妃娘娘,说绝不会叫太子之位落在旁家的头上。”

    皇帝哼了一声:“他还真把大梁当成他自己家的了,他以为那太子之位之于尉家,便如同囊中探物一般容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