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三日,皇帝翻的俱是莫容华的牌子,而其他一众新入宫的妃嫔竟然连皇帝的衣袖都没有摸着半片。

    连着三日,皇帝的御案上头都会飞进来一只通身雪白的鸽子,半点杂毛也无,脚上带着一个小巧精致的金环,环里一纸桃花笺。

    第一日,那桃花笺上头描了一幅美人图,寥寥几笔,美人眉目缱绻,发丝如同江南三月的烟雨一般,下方落款一个霓字。

    第二日,那桃花笺上头描了一幅美人图,美人身姿窈窕,衣不胜风,似要御风而去,下方落款还是只得一个霓字。

    第三日,那桃花笺上头依旧描了一幅美人图,美人贝齿明眸,红纱碧笼,恰如待嫁的新娘,下方落款依旧一个霓字。

    第一日那鸽子飞到皇帝的御案上,皇帝展开一看到那个霓字,心中无限欢喜,她自幼临摹飞烟体,故而那一手字写得极漂亮,他的手指轻轻的摩挲着那一个霓字,觉得那一个霓字里头仿佛蕴含着无数欲说还休的情意。

    因此那一日夜里,他虽然歇在了如意馆的西偏殿,可心早就飞到了东偏殿去了,便是她何时起身,何时梳妆都一清二楚。

    第二日,桃花笺上的美人窈窕,眉目含情,刘全看着皇帝嘴角含笑,瞧着那美人出了半日的神,晚间又照例翻了那莫容华的牌子,只是那东偏殿那一位的动静儿,皇帝叫他时时留心着。

    第三日那承徽娘娘前脚出门去给太后请安,皇帝的圣驾后脚就跟了上去,看着那承徽娘娘在前头的身影,他眼瞧着皇帝那一腔子情意仿佛就如同那正日里头的阳光一样,简直是恨不得将承徽娘娘从头裹到尾。

    刘全以为皇帝必是要跟上前去,可不知为什么,皇帝跟了一截子路,自己突然停了下来,叹了一口气,掉转头回了御书房。

    这日到了御书房,鸽子已是乖乖地停在了笔架上了,皇帝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去,将那脚环上的桃花笺取了下来,拿在手中端详了半晌,嘴角倒没有前两日的笑容,只是把头两日的桃花笺一并摆在案头上,良久不语。

    刘全瞧着皇帝御案上的桃花笺,只觉那承徽娘娘心思奇巧,可是美中不中的是,美人图上不曾留下只言片语,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若是邀宠,那配上一两句诗词,岂不是更妙?

    刘全不由将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皇上,这可是承徽娘娘送过来的?这上头又没有字,那娘娘的意思是……”

    皇帝瞟了他一眼,眉眼间似是带了一点恼意:“这么简单,你居然看不出来?她不是就南国有佳人,劝朕多采撷的意思么!她心思倒是巧,邀宠也邀得别致,只不过在她的眼中,朕怕是就只是个草包皇帝罢!这美人图上头连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字样也没有,她只怕是觉得朕便只看得懂图,连字也不识罢!”

    话是这样说,可皇帝却专程叫他去库里头寻出一只八宝镂云纹样檀木匣子,将那几张桃花笺妥妥帖帖地放了进去,再搁在软塌旁的格子上。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是第五日头上了,鸽子日日都带了一张只落了一个霓字的美人图来,美人图中,美人或素手调茶,或簪花而立,眼角眉梢,春意浓浓。

    皇帝也翻了五日的如意馆的牌子,如意馆中的赏赐已是堆满全殿,虽说莫容华位份不过是个六品的容华,可皇帝的心思在哪一处,自然哪一处便炙手可热,皇帝连翻五日的牌子,莫氏自然在宫中风头无双,如意馆引得后宫中人人侧目,便是尉石二妃,也少不得对她另眼相看。

    这情形连着太后身边持重的景姑姑也略微有些看不过去,忍不住私底下劝戒太后道:“太后您老人家也该管管皇上了,莫氏虽好,可后宫也该雨露均沾,这样太偏心了些,叫后宫诸位娘娘都寒了心。”

    太后苦笑道:“皇帝他是个什么性情的,哀家能不清楚?他素来不在女色上如此留心,怎么能在突然间转了性子?再说了,你也是明眼人,那莫氏的姿色如何,你能不知道?莫氏虽说是性情好些,可单单从容貌来说,别的妃嫔且不论,先头的尉妃,这一回进宫的赵氏王氏,哪一个不比她强上许多?哀家在后宫里多少年了?这后宫来来去去了多少女子,是不是国色天香,难不成哀家还眼瞎瞧不出来?”

    太后顿了一顿,扶着景姑姑的手慢慢的从蒲团上站起来,“莫氏不过是个中人之姿,如何能将皇帝迷得神魂颠倒?为何皇帝又偏偏指鹿为马地说她是什么国色天香?咱们皇上啊,怕是对上一回哀家叫他选妃之事还在耿耿于怀,心头揣摩着哀家和尉家想安个什么棋子在他的身边,要给他做个掣肘。他这样子专宠那莫氏,摆明了是在给哀家置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