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飘过来一股寒意,是冷杉特有的气味,凛冽,刁钻,犀利,但里面调和了一丝甘果清香,掩饰太强的锋芒。

    一半亮灯一半昏暗的库房没人敢吱声,慕震海从暗影里走出来,人还没现身,皮鞋踩地的脆响已经透出压迫的节奏感。

    明暗的光线交错让他一点点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名贵的风衣,定制的西服,黑亮的皮鞋,这是一身精致而体面的装扮,但穿在这个人身上就能凌驾在环境之上,隔着老远的距离都让人浑身的汗毛倒竖。

    兽王喜欢潜伏在暗中观察猎物,现在慕震海看够热闹,准备接手了。

    他人高鸟大,散发着一股强横的气场,一头黑亮浓密的发丝蓬勃支棱着,前额垂下几缕零碎的发梢,脑后的发尾略微翘起,像条大尾巴狼。男人眉目深邃,恰好被宽边墨镜遮住上半张脸,镜片从鼻梁分出两个雁翅弧度,完全紧贴面颊和颧骨的曲线,时尚设计让露在深色镜片外的脸型勾勒出野性的张扬。他的唇峰棱角分明,挺拔的鼻梁尖有点下勾弧度,形成一种凶恶而英俊的矛盾感。

    心狠手辣的慕震海掌握灰岩城赫赫有名的龙海会,道上称他火燚尨。

    传闻他是连爹妈也不认的混蛋,疯起来要钱不要命。但很多人包括老陈也并不知道,他恰恰是现任城主慕方仁的儿子,这位城主几十年前凭借龙海会翻云覆雨打下家业,金盆洗手后顺利从白道控制整座城,黑道产业就交给慕震海。父子坐地分赃,慕震海能拿捏半个灰岩城,其中就包括最大的港口金港。

    这是光头陈第一次见火燚尨本人,尽管对方遮着半张脸,看不到犀利的眼神,可他就像个小鸡仔一样惶惶恐惧。

    老陈啪地甩了自己一个响亮的大耳光,才敢顶着肿脸迎上去跟对方寒暄:“尨爷,您什么时候到的?我该死,比您来的还晚,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计较。”

    慕震海嗯了声,当然不会说暗中观察是个好习惯。光头陈这种人他见得多,不外乎是笑料,他揶揄对方:“本来就是肥头,再打更像猪脑了。客套话省省,先看货。”

    阴冷的库房仍然回荡着嗖啪的抽打声和唔唔的闷叫,是墙根那个人还在受刑,对光头陈来说,教训不听话的货物是常有的事。男人扫了一圈,经过震慑彻底老实的货物们并排躺在地上,锁好手脚铐在管子上。

    他们都是走水路想偷渡的黑户。

    灰岩城位于北洲南端的陆地鞘,扼守尼耶拉海峡,穿过海峡可以直通另一片大洋,跨越原本需要绕很远的航路,所以它是迪兰城邦的走私天堂,也叫自由城。

    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让这座城市充满暴力争端和非法交易。而最近几个月,大陆北边的两个城邦爆发武装冲突,难民激增,于是慕震海本就经营得风生水起的走私生意又添了一笔非常可观的收入来源。

    战乱中从不缺少病急乱投医的人,不放过任何微弱的希望,甚至愿意用风险最大的偷渡方式逃开故乡远离战火。可他们登上的航船并不是救赎希望,而是把他们从一个深渊带到另一个深渊,从魔鬼的左手放进右手。

    地上的货物有十七个,整齐仰躺,手腕和脚踝用钢制手铐锁一起,左右分开,再用链子栓在水管上,因此都是身体对折叉开双腿屁股朝天的姿势,仿佛一只只弓腰的海虾。慕震海伸手拽了拽骆绒风衣下摆半蹲身体,光头陈立刻恭敬地跟过来,只等陪着大主顾验完货结了钱,好去快活一番。

    火燚尨凶名在外,是震慑灰岩城的黑道巨鳄。光头陈因为走私人口的买卖得以攀上这个大佬,态度热情得就差跪在地上抱住男人的大腿,只求金主多多惠顾。

    “尨爷,都是上好的鱼苗。”老陈谄媚地打包票,虽然他头顶秃得油光瓦亮,耳鬓到后脑却有些短发,像条围着海藻的胖头鱼,配上一对市侩的小细眼,十分滑稽。

    鱼苗是行内的黑话,走水路的货物通常这么代称,慕震海喜欢挑新鲜的生野货,光头陈早就打听过了。不过他没回话,深色的墨镜掩盖了所有的情绪,让人捉摸不定。老陈慌忙上手开始扒扯身旁货物的腰带,拽着外裤和内裤一起扒扯几下,从下往上兜到大腿,像翻开包菜叶子一般露出货物的臀部。

    男人脸上宽片墨镜上,顿时映出正在扭动的白生生的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