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这用你说。谁猜不到啊,不是走投无路,谁来干这个啊。”旁边一人失望地撇了撇嘴。

    另一人也反驳道,“再说了,咱们这天子脚下,河清海晏,都八年没打过仗了,哪来的敌国战俘?”

    “那就不能是小战俘长大了吗?”摇扇人反问道。

    “嘿!你非抬杠是吧!那照你这么说,那人就非得是贱民、战俘,就不能是个没入贱籍的罪臣之子?”

    听了这话,摇扇人冷冷一笑,故作高深道,“绝不可能。”

    “为什么?”

    摇扇人却并不着急做答,他把扇子一收,用扇骨虚点着楼下角斗场中央的人——

    “你看他那个粗鄙模样,像是达官显贵家里出来的吗?”

    此刻,这个被换作“牧风”的角斗士正高举双臂,接受头顶看客的欢呼。

    他的眉毛很浓,眼眶深邃,因为刚才的激烈搏斗,他的束发半散,微卷的头发盖住一边的额头和脸颊,给他一种野性的美感。

    持扇人说,“你没看到他宽大的腮帮子吗?只有整天吃糙粮的下等人,才会那样。”

    吴牧风对头顶充满鄙夷的品头论足并不知情,他的内心被兴奋和激动填满。他一边挥舞着手臂接受头顶的欢呼,一边悄悄瞥身旁的裁判老张,用眼神无声地询问“够了吧?”

    那些上等人其实只说对了一半——他是从小吃糙粮,但也从没吃饱过。他是孤儿,自十岁那年父母在战乱中去世后,他吃的便是百家饭。讨过饭,给人种过地,放过羊,训过马……而去年老家一场大旱,庄稼颗粒无收,村里人也饿死了一大半。他实在活不下去,听人说京城遍地是黄金,于是他一咬牙一跺脚,就来了。

    在醉生楼,他第一次知道,糙粮饼子吃到撑是什么感觉。而这次临上场前,裁判老张指了指厨房蒸屉里整齐码放的馒头,对他说,“你要打得赢,那些,随便你吃。”

    看过他这场角斗首秀的人事后回味时都会说,他当时那个眼神,简直不是人,而是野兽捕食,简直要把对方生吞活剥了。

    但那些人不知道,他想生吞活剥的,只是后厨里的白面馒头。

    “张大哥张大哥,我一会能去吃馒头了吗?”好不容易被允许离开人潮欢呼的角斗场现场,吴牧风一下台就赶紧凑到老张跟前问道。

    他脸上已褪去了杀戮时的狠劲,漆黑的眼珠非常明亮,眼里满是期待。

    老张递给他毛巾,“嗯。”

    “张大哥你人也太好了吧!真说话算话啊!”吴牧风接过毛巾胡乱擦了一把脸。血迹抹掉,露出了他饱满青春的脸颊——还是一副少年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