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婆子本是一句玩笑话,哪知馨儿会当真!“我下楼去了,还有客人。我可跟你说,晚上要待客!你可放好情绪了!”

    馨儿用眼角看了张婆子一眼,轻声骂道,“什么东西!”骂完,两行清泪从眼睑处流淌了下来。

    既然生作贱人,何以要遇见这富贵之人,空作一番想象?馨儿懊恼万分!

    老天真是爱开玩笑啊!馨儿命苦,从小生得眉宇不凡,三岁偷得长兄的书籍,三字经倒背如流,诗经郎朗上口。馨儿八岁时,一路过的算命先生频频摇头,此女上辈子作恶多端,留不得留不得呀!

    正是这般巧儿,算命先生走后半个月,馨儿父亲卧床不起,不久撒手人寰,其母深信算命先生之语,正值其大哥娶亲要钱,馨儿母亲便将馨儿卖给春香楼。

    张婆子见馨儿脸若飞虹,出口成章,便作为头牌培养。诗琴书画一样不落,均教导到位。馨儿十四岁便开始待客,生性倔强,拼死不接客。只卖艺不卖身,多少达官贵人争相前往,千金万银只为得馨儿初夜。馨儿不许,倒是更显珍贵。这般人儿便百两千两的砸进来,为了听馨儿一曲,搏馨儿一笑。

    张婆子收着钱,倒也不强逼了。有钱就可,哪管她卖艺还是卖身!

    馨儿母亲倒是脸皮颇厚,不时来到春香楼找馨儿拿钱,声称:生你一回,你当报答!千两万两,都抵不过我对你十月怀胎的情分!馨儿心软,每每被逼得泪如雨下,散尽百银以求清净。

    张婆子说,我告她去!她已卖予我,就没有资格来称你女儿!你现在是我女儿!

    馨儿未肯:你们不都是为了钱财!闹上公堂,我这不堪过往又公诸于世,我何颜存活?

    张婆子只好作罢,反正给的不是自己钱财。

    柳书锦闻得馨儿才能,慕名前来。与其他人不一样,只是安静听曲儿,没有他意。馨儿便另眼相看,日后都以柳书锦的时间为先,其他人排后。这柳书锦便是馨儿活着的唯一精神支柱。先前倒是好,反正孑然一身,不谈情爱。这柳书锦的出现,让馨儿多了些女儿的温柔娇羞,也多了份对美好生活的期待。

    虽然知道身份悬殊,不会有结果,这柳书锦对自己,也只是求一份安慰。情字又岂能简单解释。馨儿便次次以好茶相待,好曲相候,这期间听了多少柳书锦对倪筱筱的爱恋,馨儿也只能忍着扎心的痛来笑以相迎,——只能以此来留得柳书锦的停留了。

    期待破灭的日子,馨儿有心理准备,只是不知道这般痛。

    是啊,这般痛。

    馨儿靠在楼栏上,看着热闹的人群,一跃而下的心都有了。

    “馨儿姑娘何以这般流泪呀?”一男子身着米白色镶金锦衣,眯缝眼,高挺的鼻梁,手拿茶壶,来到馨儿身旁,“这梨花带雨的,真是疼煞了我这多情人儿呐!”

    说完就要去摸馨儿的脸。

    馨儿转过脸来,一脸嫌弃,“什么风儿把金大少爷吹到春香楼来了,也不怕你父亲来抓你!”

    正说着,敲锣声越来越近,馨儿转过脸去,看到柳书锦领着花轿正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