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栀喜爱山茶花,花叶相见,同沐朝晖。一截山茶花枝,一腔索然无稽。那个品貌端方的少年郎,那有着远山眉姿态的姑娘,是由何牵引喜慕,直至骸骨?

    “我也曾,拭君鬓角泪,一任珠帘长相守。锁窗雾霭沉沉,淡荡秋光闲处,山跌云陷,不辞苦辛。”她撩了撩裙子,她的血肉模糊,就这般正大光明展现在俞归面前,她陡然笑了,望着依旧淡然的俞归,心中酸楚迸发。

    那心如同裙缘落火,飞溅出的火花也落拓燃尽。“你果然是没有心的,她,答应我了,你且去找她吧。”说了这句话,她便昏死过去。

    她还记得第一世,她着藕色薄裙,裙摆下方坠着山茶花型木制雕牌,躺在小檀木制的棺木中。法师带着徒弟为她诵经。

    和尚们跪在棺木旁,合手道:“三月将至,春威一日便折,小姐,忘川昏昏,便可都忘却吧!”

    可是她恨,恨这世道,也恨皇家。

    那宰执却是打烟光薄雾中走来,虽然南栀已然是具死尸,他仍旧对着她温煦一笑。

    弥望的是木叶清冷而下,游魂万千飘散,而其中的南栀却不尽然戚戚,她仍有自己的决断。

    人这一生,三餐一宿,苟且得很。生命的元气再充沛,生老病也逃不过一个死字,南栀不知道鸿蒙初开的时候,为什么给与她天真傲慢的初衷,却抵不住这世间藏污纳垢的半分摧残?

    若是,若是能够回到从前,我必不要这般过活!她在心里执念着,也许是上苍眷顾,她也随着草芽初生而重生回二六年华。

    劲风穿破野林,山川寂寥无疑。

    南栀搭了大帐,火红火红的,恰是她的风格,衣角上也用铁烧烙了掌状五裂的亮红枫叶,甚至连她最喜欢的猎场都载满了槭树。

    夏季黄绿相宜,入秋则是煞红煞红的一片,像是从远山山头上烧来。

    这是她重生后第一次来猎场,重生前总是听人说书,当朝宰执少年辛苦,住宿缺钱被店家赶了出来,为了裹腹,只得去做些粗陋营生。

    南栀一直在差人找他,不想他后来一直在猎场,给达官贵人画像。

    阳光半是掩在大帐外,撞不进的,韶染了暗处躲藏着的风干桐实,枯瘪却灿烂。

    南栀看着他,俞归的面容虽仍旧有些稚嫩模样,可是气度仪态却是少年老成,她没由来的心头一酸,回身去了帐中。

    入眼的是漠漠如织的月夜,夜色朦胧,湖水碎裂,宛如万片墨玉镶银。

    离岸不远处,湖中幽暗角落里,有只无篷船,船上坐着一人,披着玉涡色的长薄衫,一只艾叶色帷帽斜挂在腰上,直发披散,垂至腰间,风移影动,只见他下颌白皙若刻。

    他是俞归,重生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