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时光荏苒,方兴不禁感慨。

    从北疆到南国,从彘林中周厉王栖身的溶洞,再到眼前这不知名的溶洞,人生跌宕起伏,好似一场轮回。而他心中,依旧忘不了和茹儿的七年之约。只不过,茹儿至今生死不明,而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接下去的几天,阿沅一直对他照顾备至,不厌其烦地清理伤口、捣药换药。有佳人昼夜陪侍,方兴不再因失陷于南国而烦闷,伤情也由此日益好转。

    很快,随着方兴的味觉渐渐恢复,阿沅开始给他烹熬汤羹,采菌菇、抓鱼、打果子,堆土汲泉而烹。别看她平日粗枝大叶、笨手笨脚,庖厨之艺倒还不错。

    汉南之地不产粟麦,故而楚人以水稻为食。待他可以吞咽饭粒,阿沅就用铜甑给他蒸些稻米,再往后,餐食中甚至出现了兔鹿肉脯。随着他食量渐长,伙食花样也如走马灯般丰富。

    看方兴心情不错,阿沅这才鼓足勇气:“方大夫,有个坏消息……”

    “坏消息?”方兴心中一凛。

    “是关于方大夫你的……”阿沅顿了顿,“你的死讯……”

    “我的……死讯?”

    “几个月前,周天子已向天下昭告,中大夫方兴你已不在人世,还特意举办了隆重的国葬……”阿沅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方兴的反应。

    “原来我‘死’得如此风光,”方兴自嘲着,“看来,世上已无方兴此人也……”

    “还有,”阿沅小心翼翼,“为了此事,老太保在太庙触怒天子,愤然辞官回乡了。”

    方兴大惊:“甚么?那军权岂不是都归了太傅虢公?”

    阿沅安慰道:“那便不得而知也。我们楚人所惧怕者,太保和方大夫你二人而已。其他人嘛,倒不足为惧!”

    “惭愧至极,楚人对我评价如此之高……”

    “那可不,楚国上下都这么传——大周所恃者,仅方叔、召虎二人也,”阿沅颇有崇拜之情,“而今老太保隐退、方大夫又重伤失踪,中兴大业怕是无以为继咯。”

    方兴没有说话,楚国人怕是没领教过其他四位布衣大夫的厉害——比起身无长物的自己,尹吉甫、仲山甫、南仲、师寰,哪一个不更出类拔萃?

    想到这,他脑海中又浮现出这些天挥之不去的那些噩梦,在梦里,尹吉甫和虢公长父称兄道弟,确是让自己不安。“也不知义父辞官后,朝中如今政局如何?”想到太傅一派至此得势,方兴心中忧郁。

    “楚人可把你奉若神明,”阿沅语气崇敬,打断了他的思绪,“若楚人得知你不仅活着,而且此时正身在汉南,怕是会欢呼雀跃一番。”

    “如此夸张?”方兴自觉受之有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