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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如晴连二接三打了好多喷涕后,如美风风火火地来了。一进得门来便扬声道:“四妹妹又遇上不听话的刁奴了,在哪?”

    如晴文雅地拿了绣帕轻轻地拭着鼻子,起身相迎,“三姐姐,你可算来了。”她亲热地拉了如美的手,迎她坐上铺有湘妃檀蓉宝蓝刺绣垫子黄梨木官帽椅上,自己也跟着坐下,正是八月如火的天气,屋内虽大开门窗,也是炙热如火,如美这一番急吼吼地奔来,也热得汗流夹背,身后的锦红绣红连忙打着香妃扇,如美喝了冰镇莲水羹,稍稍镇了些暑气,这才道:“我听你的丫头说,你屋里有丫头想造反?是也不是?”她盯了立在正中的菊清,微眯了眼,“菊清,你可真够胆识了。”

    菊清慌忙跪下,口中喊着冤枉,大声辩解四姑娘误会了她,她一直安份守已,本份侍侯四姑娘,尽心尽责,然---

    如晴望了沉香一眼,沉香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遂微笑地打断菊清的话,对如美道:“菊清造反那还不至于,总归让妹子心里不痛快,如刺在侯,吐之不出,又咽之不快。三姐姐也知道,妹子一向性子绵软,又没三姐姐这般与生俱来的威仪和手腕,无法震摄这些奴大欺主的刁奴,只能厚着脸皮劳烦三姐姐代为主持公道。”她望着菊清,“菊清姐姐乃母亲身边的得力大丫头,可来了我这,不但弄得鸡飞狗跳,还连带让其他下人有样学样,不服管教,并成天在院子里嘻闹不休。三姐姐,妹妹实是无法管束她,只好请姐姐帮妹妹主持公道。”

    如美沉着脸一小张,威严无比地盯着菊清,“我妹妹说的,可都是事实?”

    菊清咬牙,磕着头道:“四姑娘说得句句属实,可是,奴婢也有苦衷呀,三姑娘,奴婢奉太太之命服侍四姑娘,可四姑娘却因奴婢是太太身边的人而对婢子大加提防---直到如今,奴婢连姑娘的房门都迈不进去一步,成天只能在院子里做些打花锄草的粗活儿----三姑娘,四姑娘院子就这么大,婢子除了弄这些花草外,也无别的事可做了。不是婢子偷赖,不愿做,而是,四姑娘防着婢子像防贼似的,婢子知道,四姑娘是主,我是仆,做奴才的哪能置疑主子的命令,可是,就是如此,四姑娘仍是处处挑婢子的不是,三姑娘---求求您了,请您给婢子作主呀,婢子在四姑娘这,真的过不下去呀----”

    如美听着菊清的申诉,忽然脑壳大了起来,她虽然想帮如晴出气以还刚才之恩,但菊清总归是她母亲身边的下人,处置了菊清,那可是打母亲的脸呢,这点道理她还是明白的,闻言便忍不住竖起了眉毛,“四妹妹,菊清的话,你做何解释?”

    如晴并不动怒,淡淡地道:“母亲把菊清拔到妹子这儿,妹子想着她是母亲身边的头等丫头,也相信她的能力,便把她安置在我屋里头,和沉香玲珑一并侍候我的生活起居,顺便管束底下的下人。可,菊清一来我屋子里,我屋子里便少了好些东西,刚开始也不过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可后来甚至连太太发给妹子的月例银子也跟着消失不见,虽起了疑心,但看在母亲和三姐姐的份上,也就不追究了。只把她逐出妹子的房间,管针钱盘子什么的,可没想到,也才几天功夫,就打碎了母亲特送给我的琅珐瓷盘,我说了她两句,她却说这些也不值几个钱,太太那有的是,要多少有多少。三姐姐,这琅珐瓷盘虽不值钱,但总归是母亲的一片心意,哪知菊清却活像与它有仇似的,今日里打碎一个,明日摔坏两个,妹子无能,不敢重说她,又不敢罚她,只得让她在院子里做些轻松活儿,虽明着是扫地锄草,可三姐姐也看到了,我这院子就巴掌那般大,只让她做这些活儿她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今天的东风哥哥也特给她长脸,猛烈地吹了几阵狂风,梧桐树下落了一地的枯叶,还有好多瓜皮纸屑,墙边还有半人高的野草横生的,不稍如晴细说,如美也是看出来了。

    菊清见如美脸色倏变,慌忙瞪了如晴,“四姑娘,这说话可得讲良心,就算您讨厌奴婢,但也不能血口喷人呀----”

    沉香忽然开了口,“菊清姐姐,上次你偷了姑娘的贵重物品被捉了个人脏俱获,您为怕让姑娘告到太太那,又是赌咒又是发誓的,并还写了保证书,并签字画了押,怎么姐姐现在就不认账呢?”

    菊清一脸灰白地瞪了如晴,先前的不屑与不以为然一扫而空,只是瞪大了眼瞪着如晴,第一次认真地瞧了这个她从来没瞧进眼里的小姑娘。

    她先前确实翻过如晴屋子里的东西,但她只是奉李氏的命令暗中监视老太太和老爷是否私下有给过她体已银子。可没想到玲珑这死丫头看着粗心大意,实则眼睛生得利索,心眼儿比针还要细,她明明把翻过的东西原封不动地还回原位,仍是被她发现,直到有一天被她们捉了个现形。菊清也知道虽然她是奉了李氏的命令,但此事若是揭穿了,李氏估计也只能弃兵保帅发落她,于是这才跪求告饶,如晴也不愿把事晴闹大,只是让她写下保证书,不许再犯。菊清并不识字,如何能写出,如晴便自己写了,让她按个手印画个押就成了。菊清见她一直都好气好气的怯懦模样,也就有恃无恐地按下了手印。但为怕万一,她仍是偷偷告知了李氏。李氏沉吟了下,让她暂不要惊谎,若如晴没把事情捅到老太太那,她也就乐得糊涂,若是捅了出来,她也是有办法保她的。菊清这才放下了心,继续有恃无恐地给如晴使绊子。

    但是,菊清万万没想到,如晴居然走迂回路线,甚至连李氏都未惊动,只把如美请了来,如美是什么性子菊清哪会不清楚,今日看如晴的架式,分明是有备而来。院子里的一狼籍,墙角处的野草,屋子里乱翻翻的摆设,及沉香手头的画押书,更让菊清心颤的是,如晴手头把玩着的黑色布鞋。

    如晴一边笑眯眯地把一双崭新鞋子递到如美面前,道:“菊清姐姐虽然手脚不干净了点,为人懒了些,但女红还是不错的。瞧,她绣的鞋子,这针脚,这打的底子,密结有劲,可不比绣坊里的绣娘差哦。”一边瞟了菊清,眼含深意。

    菊清这下子瘫软了身子,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如美先前还不明白,如晴又解释道:“菊清虽做不好份内的事,但这鞋子却是绣得极好。否则爹爹也不会时常夸赞菊清姐姐了。是也不是呀?”

    如美这下总算听出味儿来了,火气倏来,气得喷火,咬牙切齿地瞪着早已摊软在地的菊清,“好你个不要脸的东西,我爹爹也敢勾引,你也配?”随手抓着几子上的茶盅扔了出去。

    菊清一声惨叫,杯子碎裂,额上血涌如柱,血水和着茶水跟着脸颊往下流,菊清身子抖与筛子,哆嗦着想解释,但如晴哪会给她机会,用细弱的声音道:“偷我屋子里的东西,摔坏我不少瓷器,又偷奸耍懒,惹是生非,看在母亲和姐姐的面子上,这些我都忍了。可这刁奴却是越发有恃无恐,妹子实是无力震服,还是请姐姐代为教训吧。”

    如美冷笑连连,盯着菊清道:“很好,既然四妹妹这儿委屈了你,那还是跟我回去吧,相信我娘定能给你一个满意的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