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腊月了,似乎神都内外都忙着年节之事,一片祥和气氛。但暗流依旧。

    腊月初七,宁尘收到一份拜贴,是回京参加“冬集”的萧至忠,还有同样归京的蕲州司马韦安石,他二人是宁尘的老相识了,在南行路上平息武嗣宗之祸便是通过这两人。对于他们的邀约宁尘爽快答应了,三人于月影楼相会,一番寒暄恭维自不用说。酒半酣,二人方提及“冬集”之事。

    所谓冬集,是官员为了铨选集会于京师,因为在冬季,便俗称“冬集”,当下官员铨选有着严格的制度,但走门路,是必不能少的一步,所以这顿饭的意义,宁尘很是清楚。其实他很纳闷为什么一到年节时分各王侯府邸都是门庭若市而明安王府冷清异常,想想自己前番拒绝上榜举子之事就很是懊悔,如今有人求到自己头上,宁尘求之不得。当二人委婉道来后,宁尘亦满口答应,可刚刚说了几句,马六便闯了进来。他神秘兮兮地凑近宁尘,小声言“府里有急事”

    府中有事。宁尘清楚一般情况下不会这样找来的,看来确实有急事了,宁尘躬身致歉,又让武司其亲自领着二人去姚府。

    回到府中,乐果儿焦急等在前庭,“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不久前司农少卿王?自缢于府中”乐果儿焦急言。

    宁尘一脸疑惑“出了什么事吗?”

    “他死之前曾奏禀皇帝,言说神都苑百花盛开以为祥瑞,请皇帝驾临游赏”乐果儿继续言。

    “是嘛?果真有这奇事?”宁尘越发迷惑。

    “自然是没有的”

    “他敢欺君?”

    “关键不在这,不久前受岑相牵连流放岭南的神都苑副监汪怀真今晨现身京郊归真观。他的妻儿也于日前不知所踪”

    乐果儿言毕,宁尘低头沉思起来,确实有问题,而且似乎这其中隐藏着一个惊天大秘密。宁尘还在沉思中,前面又有动静传来,原来是陆川回府了,他带来了武凌的亲笔信,上面写的也是乐果儿所述之事。武凌的信来得很及时,信中提到女皇遣内常侍范云仙亲自往神都苑宣诏,诏书内容为:明朝游上苑,火急报春知。花须连夜发,莫待晓风吹。

    宁尘将信递给乐果儿,自己也松下一口气来,前番岑相之死余波未了,又发祭天典礼一事。现下诸多官员趁着年节之机勾连结交,其间多有怨怼之语,如果惹怒女皇,一旦细纠起来,又是一番腥风血雨。

    祭典之事是在岑相身死后不久发生的,一切源于冬至祭典前夜。这一夜太子典膳丞王勮于春芳庭宴请内常侍范云仙的消息不胫而走。王勮为绛州龙门人,是四杰之一的王勃之兄,弱冠便进士登第,才华横溢,出口成章。而这范云仙,是内常侍,虽为宦官,但位高权重,掌管掖庭、宫闱、奚官、内仆、内府等五局。二人要于春芳庭相见的事,很难不引起关注。

    他二人相见本不是什么大事,但正逢武承嗣请太子位“献祭”了一大批心腹,护佑东宫的老臣岑长倩等丞相被杀,朝局上下正是风雨飘摇之际,而这二位的身份实在敏感了些。范云仙是宫内人,是女皇身边的人,而王勮,是东宫的人,他是为数不多的东宫亲近之人。如今的东宫属官,左右春坊,内三寺,十率府,能够站在太子李旦身旁的人所剩无几了,而这王勮便是其中之一。

    显然他们是没有相见的,这消息不知从何而来,但其目的很明显,而且目的也达到了,虽然没有人会因为这一条有的没的的消息获罪,但有心人听到,便会埋下一粒种子,那是怀疑的种子。

    第二日的冬至祭典上,女皇突然宣布改由魏王武承嗣为亚献,梁王武三思为终献。万象神宫一片默然。女皇所为虽违背了皇太子为亚献的礼制,但大家心里清楚,此刻若有异议,必然招来的是更加猛烈的,更加残酷的清洗。

    宁尘时常还能回想起,破格参与祭典的李令月的那个回眸,她的眼里是愤怒,是无助,是羞辱后的仇恨,她眼里凝起了水雾,那一刻宁尘瞧得最为清楚,他的心也似乎同李令月一起揪起来了。她的身前,是颤颤巍巍的太子李旦,是她的兄长。宁尘只能看着,只能静静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有这两件事在先,如今又出了这样的事,哪能不让人诚惶诚恐。看完信思索片刻的乐果儿转头言“似乎皇帝没有要大动干戈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