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秀给她起名沈迢,因为她生在七月初七的晚上,戌时三刻。她说虽然她刚生下她就昏过去了,没能多看一眼,但那天晚上一定是有星星的,牛郎织女的织女星。

    是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的迢。

    可是她的脚心没有痣。

    里面的人声还在继续,是裴秀含怒的声音:“你既安插了人在我身边,怎么不能是看我沈家势大,想要换进你的女儿来?产婆是你安排的,当然能知道阿迢出生的时辰!就凭这点含糊不清的话就想说阿迢是你女儿,做梦!”

    说到后面声气愈急,像是被气得狠了,裴秀的身形晃了晃,被一双手扶住。

    “阿秀,你不要着急,先看看她。”是沈未的声音。

    沈迢的心被提了起来,原来那个孩子也在,那个戌时三刻出生的“阿遥”。

    悉悉索索衣裙摩擦的声音,有人从内室走出来,给屋内的人行了礼,低声道:“沈虞侯万福,裴娘子万福。”

    屋子里突然安静了,裴秀略显急促的呼吸,沈未低低的安抚,一下子都消失了,只剩女人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沈迢提起来的心好像也跟着消失了,空落落的,没有一点实处。

    原来她真的不是沈家的女儿。

    她茫然地想着,脚下无意识地动了动,不知道是要转身离开,还是进到屋子里去。还是回去吧,等他们将一切理清楚,再来对她审判。

    可是这点动静已经惊动了屋里的人,沈未一声断喝,猛地打开了门。

    男人警觉的神情在看到沈迢时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瞬间的慌乱。裴秀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阿迢?是谁把阿迢带到这来的!”

    沈迢孤零零地站在雪地里,裴秀下意识就想上去帮小女儿裹好披风,可是脚步刚动,眼神已瞥到一旁静静站着的小娘子,她不自觉地又停了下来。

    半开的门后,沈迢看着屋子里的女孩,她看得很仔细,从女孩的眉眼到唇鼻,一直到下巴,都一寸一寸地看过。

    她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和裴秀的一样好看。

    她从前也奇怪过,怎么自己好像同沈未裴秀相似的地方不多,但这样的困惑很快就被“或许是像上一辈人”、“可能这个身体还没长开”诸如此类的想法盖过去了。直到女孩站到她面前,她才恍然,原来自己是真的同他们一点都不像的。

    屋子里的女人还在继续,呼吸破碎得好像破旧的风箱。她说:“娘子第二天醒来见着婴儿,还说她长得好,肤色一晚就白了许多。其实是因为她是七月六日生的,已过了两天。”

    “够了,你不必再说了!”裴秀喝道,声音里已有微微的哽咽。她看了女孩一眼,对着屋外的沈迢道:“阿迢,你先回去,好不好?”说到最后,语声里已全是祈求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