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的颐华院里,鱼妈妈和赖妈妈都跪在了地上。

    鱼妈妈垂了泪断断续续的回禀道:“……谁想到她昨儿才高兴的说要送月例银子回家,今儿一早就做了这样的事情……之前一点儿预兆都没有……院子里的黄蕊和橙绮姑娘起来,见十六哥儿跟前没人伺候,叫人去寻,这才发现……本来昨晚是轮到秋菊上夜,十六哥儿也说睡前还见到秋菊给他关窗户下帐子,夜里哥儿憋尿,也是秋菊带他去行的方便……人就吊在屋后的树上,发现时已经断气了……小丫头没见过世面,吓得叫起来,惊了院子里的人,十六哥儿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大概是见人都往那边去,小孩子都喜欢热闹,他也跟了过去……都怪我们不管用,慌乱了手脚,震惊之下反都没来得及多想,谁也没注意十六哥儿怎么就挤了进去……哥儿受了惊吓,大概是魇着了,谁说什么都听不进去,一直瞪大了眼睛在发呆……”

    大夫人紧紧蹙着眉,愠道:“你也算行事稳重的,现在连哥儿都照看不好,我还要你做什么?趁早出府去算了。”

    鱼妈妈磕头求道:“是我没看好哥儿,夫人尽管责罚,我全都认,只求夫人能再给我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奴婢以后绝对不敢了。”

    大夫人看也不看她,只叫了苍君进来,吩咐她去请程大夫给十六哥儿看看。

    长房里的男丁本来就少,无论哪个,大夫人都看重的紧。

    不然,单以沈姨娘做的那些事情,又有哪个主母容得下她生下来的孩子?没有在刚生下来时就给溺死已经算大夫人仁慈了。

    顾妈妈有时候也会劝大夫人,说她不该心软。

    可大夫人想着自己失去的大哥儿和三哥儿,无论如何,这颗心也硬不到底。

    苍君应了一声,出去请程大夫了。

    大夫人又看向了一旁的赖妈妈,同样蹙了眉,眼中含着说不出的冷怒:“时间过得真快,眨眼四年就过去了。”

    赖妈妈一直跪趴着,听见后慌忙把头伏到了地上,抖着声音惶恐回道:“奴婢一直记着大夫人和十娘子的恩情,一时一刻都不敢忘怀。”

    “你是不该忘。”大夫人面含薄怒,冷声训斥道:“那年你们那般轻慢十娘子和十六哥儿,欺他们年幼,贪了他们的月银和份例的吃用,若非十二娘发现得早,怕是他们两条小命都要断在你们手里。我们这样的人家绝对容不下欺主的奴才,如若不是十娘子为你求情,苦苦哀求于我,我原是要把你也一起打了板子,全家通通发卖出去的。”

    “大夫人和十娘子都是菩萨心肠,十二娘子更是奴婢的再造恩人,奴婢一时一刻都不敢忘记!”赖妈妈没找理由推托,头也埋的更低了。

    当年,沈姨娘犯了错事被送去家庵,老夫人恶其余胥,因而对沈姨娘所出的十娘子和十六哥儿都十分厌恶,形同无视。

    上行下效,府里的丫鬟仆人都是有眼色的,不受主家待见的哥儿姐儿,时间长了,下人们也不拿他们当回事儿,该冷着就冷着,该晾着就晾着,没人会关心他们的吃穿,也没人会在意他们的死活。

    老夫人不愿意带十六哥儿,大夫人也不愿意,杨姨娘跟赵姨娘就更不会抢这个功劳。整个善国公府上上下下,好像一时间都忘了十六哥儿的存在。

    才刚出生的十六哥儿只能跟着才八岁大的十娘子一起住在无人问津的朝花院。

    分派来伺候的下人虽然不敢明目张胆的给十娘子姐弟俩难看,但私下里没少说闲言碎语,也没少克扣他们的月银和吃用,日常做事更是敷衍。

    一年后,连两人身边的奶娘都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尤其是十六哥儿的乳娘,动辄出言训骂,每日不是骂骂咧咧就是挤兑,连最基本的照顾都懒得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