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斐尔话音刚落，大厅就响起一声嗤笑。“哈。”坐在上层楼梯边缘的神灵的手中出现两把猩红的咒刃，从上层一跃而下，落在大厅正中，熟麦色的脸颊上的与咒刃同色的图腾燃烧起来，“这就是天堂的做派。自己把事情做绝，又来事后清醒。”他是游戏中的SSR，卡面名称是“赫鹿兔”，但所有玩家都知道，这是个策划偷懒不去查文献留下的机翻错误。赫鹿兔是在选民的征服战争中流干血液的原住民游击战士、部族的英雄；青年死后，他流干的血在身下汇集成了奇异的图案，被大祭司作为原住民的图腾，世代供奉；死去的英雄因为信仰而作为概念神复生，灵魂是永不熄灭的愤怒之火。“赫鹿兔。”被无数选民膜拜、向来高高在上的天使长拉斐尔的从未把原住民的守护神看在眼里，他只是轻描淡写地叫了对方的那个错误的译名，冷淡地、像看家具一样地看着这位“同伴”，“若要妨碍吾追寻吾主......你活够了，我随时奉陪。”“那我可真是‘怕’死了。”赫鹿兔扯了扯嘴角，话语之中嘲讽之意愈浓，“只是不知道，圣洁无暇的天使长大人，找不到契约者，还能抗多久？........嗨，别急，听说圣堂的威光上个月熄灭了7次？”他侧过头，躲过炽天使袭来的光羽，但还是在脸颊留下了一道被圣光灼烧得焦糊的血痕。拉斐尔面沉如水，大厅中无数神话生物的“注意力”在赫鹿兔的话语后更加注在他身上。他们之中，不乏真正具有神灵位格的存在，若不是拉斐尔从契约者那里得到的额外帮助，凭借他本身的力量，或许连站在这个大厅里都做不到。天使长低下头，然后忽而笑了——他本就是造者最偏爱的几个作品之一，面容漂亮得无懈可击，此时的笑容，更带上了些说不出的危险意味。“说得对，我们......所有人，都等不了了。”天使的声音像是圣堂的咏唱、内容却邪恶得每个字符都滴下黑血，“那窃贼即因贪生而不言......就让他恨生、予他求死。”“那篡权者会明白的......于他而言，才此间活着，就是无间炼狱。只有死亡......才是解脱。”“......附议。”天花板上传来嘶嘶的声响。“附议。”“啧.......算了，也对。”“总之，我们能吃到了吧？那就行。”……大厅中的神话生物们稀稀落落的表态，沉默的越来越少，最终只剩下寥寥数位。尼德霍格没有说话，他心中有种无法名状的异样感，但这种异样感随着预言的迫近早已占据他的心神千年，让他无暇顾及。拉斐尔会放手，这是意料之中的。天使长也只是属神位格中最强大的那个，借由对这个折叠空间的掌控得以和其他神灵平起平坐，却绝对无法对抗这么多的神话生物。——这里所有的神话生物，都已经失去契约者、停止【进食】太久了，他们与此间的【联系】，早已危如累卵。像白羊座那样，拥有特殊位格的星神还可以借由此间【凡尘】维持住【存在】，但他们之中的许多并没有这样的余裕——邪神、恶魔、复仇的亡灵......在【延夏】订立的契约约束下，并不被和平时代信仰的他们无法伤害【凡尘】的【生灵】，亦无法收割恐惧。他们需要【进食】，需要契约者，契约者的任何【部分】都可以。——每个人都能闻到，即使是那个冒牌货，也是确确实实地契约拥有者。那家伙闻起来......香疯了。【延夏】是个强度党，向来只垂青顶级战力们，许多战力不显、或位格不高的契约生物与她并没有太多的羁绊，只是被顶层的神灵们压制着，才一直忍耐着。尼德霍格的余光里，海蛇蜿蜒的身躯早已贴着天花板的边缘消失不见。——利维坦，这家伙，即使是个冒牌货，这家伙也早就忍不住去舔了一口，然后就再不敢出现在附近。——尝过，即使只是一点点，也会明白.......他们对契约者的渴望源自本源，只会越来越多、越来越饥饿。邪龙银灰色的睫毛垂下，在无数注视他的视线中藏好自己的情绪。“我同意。”三个字出口的瞬间，他胸口陈年的旧伤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像是命运的摆锤、又一次击打在空荡的深渊底部。盛宴的开幕，被定在两天后的晚上。——无他，不论科技和魔法都有其局限，他们的俘虏在十几天里已经经历了足以杀死他数次的拷问，身体和灵魂的承受能力都到达了极限。天使长大人心中的恨意和愤怒或许也削弱了神术的力量，两轮大治愈加一轮大祝福之后，那个弱小的一根手指头就能按死的人类发着高烧、昏迷不醒地被塞进了治疗舱。活人才能说话、也要活人才能源源不断地为他们提供“食物”。巴巴托斯在森林中收到了同伴们的消息。一片落叶终于落下，落在恶魔毛茸茸的鹿耳旁边，被他轻轻摘下。狗尾巴在树干上扫了扫，最终化为长长的叹息。那篇树叶在恶魔的手心隐去。——这是、已经实现的预言。【兑现】的【因果】将会化为预言者的【绩】。就是这则预言，让巴巴托斯遇见了【延夏】作为守秘的恶魔，他并不以战力见长，并非【延夏】会喜欢的高战高罕；但【延夏】对尼德霍格的兴趣在混乱时代可谓人尽皆知，“尼德霍格在找寻预言者”的传闻把【延夏】带到了巴巴托斯的森林。戴着面纱的少女踩在落叶上，用无法拒绝的强制道具让巴巴托斯为她做了预言。——我如何才能得到尼德霍格的契约？巴巴托斯久久沉默，最终，法则让他开口。“在这里，与吾契约，尼德霍格将为预言而至。”预言总会实现，尼德霍格来到森林，【延夏】守株待兔，巴巴托斯做出预言。——眼前的契约，将指引你与异世的灯火再次相遇。这个预言，在不久前实现了。守秘者只能回答，不能引导。【我找不到他的坐标。】那是尼德霍格，是灭世的邪龙、也是救世的僭主。尼德霍格说出“找不到”的瞬间，就【认定】了【真实】。巴巴托斯站在这棵预言树下，如果尼德霍格能认出这棵树、如果他再多一点耐心，他或许会看见这片叶子落下，明白他已经与那灯火相遇。但尼德霍格没有。他是急躁的、被预言和分离折磨了数千年的龙。早在灭世也是救世的那一天，邪龙流着血泪咬断世界树的根系之时，它的珍宝于它怀中消散，它就注定永世陷于尤克特拉希尔的诅咒。狗尾巴又摇了摇，然后垂下。预言者走出了森林。巴巴托斯来到医疗室的时候，高大的星神正坐在治疗舱对面。白羊座是从边陲星赶回来的，即使是强大的星神，凭借肉身连续地穿越虫洞也带来了时空乱流的伤害，让他阳光般的白金卷发有些乱糟糟的。他看着治疗舱里的昏迷不醒的人类，沉默不语。“你应该早点回来的。”恶魔走到星神的身边，“或者，你是故意错过的？”“......我也不知道。”白羊座苦笑，蔚蓝的眼染上晦暗的阴霾。治疗舱里的姜拓，外表已经看不到什么伤痕，但拷问的所有影像都在通讯器的共享文件夹里，所有神话生物都能看到。过去的十几天里，这个人类经历了什么，他们都一清二楚；而他又将要经历什么......神话生物们的“盛宴”上，这个坚韧得有些过头的人类，将是被端上桌、被抽骨吸髓、啃噬殆尽的羔羊。